明珠還有些害羞，戴著帷帽也不敢抬頭，乖乖地蜷坐在小凳子上，手拉著顧采薇的胳膊。
顧采薇興致勃勃地看著台上的人忙活。他們正在布置場景，看情形得是審案子的戲，還在掛“明鏡高懸”的牌子。
布置的是幾個身著褐色粗布短打的男人，其中還有一個瘦小的七八歲的孩子，跟他們同樣的衣服，衣服不是很合身，露出腳踝和手臂，看得顧采薇摸著自己的大氅替他覺得冷。那孩子卻渾然不覺，皮猴子一般上竄下跳，在旁邊指揮著“左邊高了，哎哎，右邊又高了，傻錘子，你慢慢來……”
“小兔崽子，給我滾一邊去。”有個男人笑罵一句，“一會兒班主來了見還沒弄好，看見你小子擱這裏鬧騰，不揭了你的皮！”
“他可抓不住我，我跑得快著呢！”小男孩笑著眨巴著眼睛，又坐到旁邊擺放好的道具官帽椅上，翹著二郎腿洋洋自得，臉上帶著痞笑，小模樣很是逗人開懷。
台下有認識他的村民也喊他：“小兔崽子，你又來了，去年八歲，今年七歲了吧。”
周圍人哄堂大笑。
被稱作小兔崽子的男孩臉上帶上幾分羞憤的紅暈，隨即退去，吊兒郎當地對著台下衝他喊話的人說：“七歲我也是你爺爺！”
台下的人不幹了，脫鞋假裝要扔他，他在台上伸手做出接著的姿勢：“你爺爺正缺鞋穿呢！”說著，把自己已經露出大拇指的鞋往前探一探。
村民真的要上台揪他，旁邊布置的被叫做“傻錘子”的男人站起來，拱手衝他：“這位大爺，得罪了，小兔崽子沒爹沒娘沒人教養，您別跟他一般見識。小兔崽子，快給這位大爺道歉，要不我告訴班主，停你兩天的飯。”
小兔崽子見他有些真怒了，慢慢挪過來，被這男人拎著脖領，在腦袋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還不說對不住！”
唱戲的是下九流，下九流也分上中下等，他們這種走村串巷子，就是最低一等的。就是村民，也是他們的財神，得罪不起，尤其這種一個村子幾乎都是一個姓氏的。
村民都不是小肚雞腸的人，擺擺手示意算了。都是粗人，聽幾句粗話沒放在心上，更何況是熱鬧的日子，太較真讓人看不起，跟個毛都沒長齊的孩子計較。
小兔崽子趁男人不注意，從他手底下溜走，一溜煙跑到台下，衝台上吐舌頭。
顧采薇看得笑眯眯的，這小男孩，也蠻有意思。
不過也是個苦命人，跟著戲班四處奔波，聽稱呼就知道在戲班子裏就是個小貓小狗般的存在，不過閑暇逗人一樂，賞他一口飯吃。
“來來來，那小男孩，對，你，你過來……”顧采薇衝他招招手，另一隻手放在荷包上。
小兔崽子跟著戲班子遊蕩這麼多年，人小鬼大，片刻間已經把顧采薇上下左右看了一遍，知道這是個家境不錯的姑娘，立刻笑成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