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我給你唱支歌……”顧采薇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雙頰緋紅,眼含秋水,朱唇漾起。
宋鐸的一句“你喝多了”,不知道為什麼鯁在嗓子中沒有說出來,看著她笑得如同月下桂神,他竟生出貪念,想聽聽她到底唱什麼。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人間,今夕是何年……”
顧采薇聲音本就婉轉,加上幾分懷念的哀愁,聲音仿佛也蒙上了薄霧,迷蒙而疏離。她一身鵝黃短襖長裙,亭亭而立,發髻落下,長發及腰,眉眼含情,五官精致,在月下,美得觸目驚心。
唱到半截,她竟然翩翩起舞,身材窈窕,舞姿婆娑,一顰一笑皆是風情,讓宋鐸看直了眼。
顧采薇對自己的舉動渾然不覺,如果她是清醒的,肯定會尖叫。上輩子她學舞蹈,學了半個月就哭著不肯去,而這輩子,怎麼會跳如此高難度的舞蹈!
這輩子她會跳舞的事情,直到很久以後,自己才知道。
跳到最後,顧采薇整個人鋪在青石板上,像一朵盛開的花,月華流淌在她身上,裹上一層銀霜,更加清麗。
然後,宋鐸發現她沒有動靜了。
他歎了一口氣,走過來俯身查看,這姑娘,果然睡著了。
他把她抱起來,她很輕,腰肢柔軟,許是下午做桂花餡月餅的原因,身上帶著淡淡的桂花香氣,和少女本身若有若無的馨香揉在一起,令宋鐸心裏像有一片羽毛在撩撥。
床板已經換成了雕花大床,李四哥問過他放在哪裏,雖然是未婚夫妻,當然也需要避嫌,應該鋪設在廂房,他卻鬼使神差地說還放在原處,扭頭不去看李四哥困惑的眼神。
宋鐸把她放到床上,替她脫下鞋子,拉好被子。
顧采薇醉得狠了,臉色紅撲撲,額頭、鼻尖有細密的汗珠冒出,宋鐸去廚房接了一直溫在鍋裏的溫水,擰了毛巾,替她擦了臉,站在床邊盯著她的臉,出神了半天。
真是醉了,沒有胡言亂語。也沒有叫讓他覺得不舒服的人。
宋鐸熄了油燈,自己慢慢踱到院子裏,坐到一桌已經涼透的飯菜前,拿起一隻河蟹,慢慢拆解起來。
月光清冷,滿地銀霜。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酒,帶著淡淡的苦澀——這是給別人釀的,不是他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隔壁石大娘家的狗吠了幾聲,宋鐸突然警覺,手裏一隻蟹螯利箭一般射向東麵圍牆牆頭,另一隻手已經握上了寶劍。
“找到了。”外麵傳來一個虛弱卻又驚喜的聲音。
聲音太過熟悉,宋鐸啞聲問:“劉辛?”
“爺,是屬下。”
兩個人從牆頭飛了下來,齊齊跪拜在宋鐸腳下,兩個高大硬朗的漢子,卻泣不成聲。
來人是宋鐸八個侍衛中的劉辛和鄧博,有四人隨他出行,已經盡數戰死;一人有任務在身,幾年都不在他身邊,現在隻剩下劉辛、鄧博和隋易三人。
“起來吧。”再次相見,已經恍如隔世,宋鐸心裏,何嚐不是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