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林岱趕到醫院時,李俊璿已經進了重症監護室。醫生解釋說:“病人剛剛進來時一直有吐血症狀,所以初步斷定為胃出血,但是,止住了出血人卻沒有立即醒過來,所以懷疑有其他病因。但目前病人狀況極不穩定,沒辦法進行進一步的檢查。”
“還有其他原因?怎麼會?他一直是有胃病,這我知道的,因為這幾年他都是拚命的工作,經常吃飯不規律,去年他也犯過胃出血,也挺嚴重,不過很快就好了。這次也應該沒什麼大礙吧?怎麼就進了重症監控室?”
從接到大圓電話的那一刻,艾林岱心裏一直有種不好的預兆,隻是努力的壓下去。現在聽到醫生的不確定的診斷,那種預感愈演愈烈,她還是繼續與之對抗般地壓抑著。
“一切需要等他狀況穩定後進一步檢查判定,現在隻能耐心等待他病情轉穩。”一直麵無表情的醫生說完這句算作安慰的話便離開。
艾林岱轉身望向隔著厚重玻璃的重症監控室內的李俊璿,幾日沒見,他竟是瘦成了那個樣子。本就瘦削的臉更加消瘦下去,且蒙著一層病病懨懨的灰,更顯出青色的胡茬來,一向整潔的頭發也稍顯雜亂,定是往醫院的路上弄亂的。
“是你提出的分開,你怎麼可以還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呢?你應該是解脫了啊,應該幸福啊。”林岱呆呆地想,淚成了斷線的珠子。
李俊璿的病情在後半夜趨於穩定,醫生立即進行了深入檢查。
“你真的隻需要自己知道結果嗎?”醫生趁著林岱出去的空當問李俊璿。
這是在醫生給他做檢查時他對醫生的請求:“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我的病情,所以,結果出來後第一時間通知我就行,不需要告訴其他人。拜托你了,醫生!”他這樣懇求。
“是!出來結果了對吧?告訴我吧!”李俊璿身體虛弱,卻依舊說的果斷。
“胃癌晚期,治愈的可能性不大。”醫生宣判。
“哦,我知道了。”李俊璿貌似目光看定某處,實則目光並沒有焦點,聲音冷靜如水,“請不要告訴林岱。”
雖然不相識,醫生也知道林岱是誰,到現在隻有一個人是時時刻刻繞著他的,一定就是他說的林岱。
“好吧。”醫生竟然應允,看來正是所謂“性情中人”吧。
“如果不用藥,我還能撐多久?”李俊璿又問。
“三個月,理論上是一到三個月。”醫生很坦率地講,“我覺得你能活三個月——竟然能撐到現在才倒下來。”
李俊璿無聲地苦笑。
“我不想在這一片灰白的地方度過餘生。”李俊璿淡淡地講,“用了藥,還有化療之類,讓人頭發脫落,體形虛胖,痛苦百出&8226;&8226;&8226;”他像是自語。
“你必須給我好好在這呆著養病,直到康複!”林岱不知何時已站在他床邊。
林海是在天藍的咖啡小店裏找到阿茵的。天藍休整恢複元氣後便從爸媽手裏借了筆款項自己開了這爿店——不以盈利為目的,隻為陶冶自己,服務知己,順便,給自己一個所謂墮落的理由。
“阿茵。”他立在坐在窗邊發呆的阿茵身後良久竟沒被發現,故鼓足勇氣叫道。
阿茵身體晃了一下,竟沒回頭。
林海做過阿茵身邊,在對麵坐下。阿茵的臉亦是慘白,蒙著灰的白,窗戶透進來的陽光也驅不散的灰,讓他想起了病床上的李俊璿。
“你好。”阿茵竟然擠出苦笑向林海招呼,像一個弱智向來往的陌路人招呼一般。
“阿茵。”他又叫一聲,滿腔的酸楚,“去看一眼他吧。”
阿茵苦笑著搖頭,眼裏的淚因為突然而來的震動滾降下來,“他不希望我去。”阿茵的聲音沙啞著,卻也是百分之百的肯定。
一直以來,阿茵從未看見過李俊璿脆弱的一麵,至多不過是聽說說說工作中的難題,但同時還能聽到他勝券在握的應對方案,他是如此要強,怎麼肯讓愛的人看見他瀕死時的頹廢?生病後,他隻告訴了林岱,卻不提阿茵,不正是出於此番考慮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