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說“阿文是娘的一切,不管受多大的委屈都值得,娘隻想看著阿文平安長大,不求富貴,隻求安穩。”
那時他還太少,不懂得娘親的心,等他明白時,記憶中的人已經開始模糊了,越想記起越看不清她的臉。
父皇說“作為皇家的子孫,就已經注定了一生要在爾虞我詐中成長。”所以五歲的她失去了最疼愛的他的娘親,被自己的父皇丟進暗無天日的地下城鍛煉,像野獸一樣為了生存奪取他人的生命。廝殺,受傷,甚至連小命都可能丟掉。而他是不在乎的,他要的隻是一個能夠從地下城爬出來的活人,至於那個人是誰,是不是他的兒子對他來說根本不重要,隻要能夠為他守住江山就行。
十四歲那年,他踏著他人的屍骨,踏著身體裏流淌著一半相同的血液的人爬出了地下城,那日的陽光並未消除心裏的陰暗,反而差點奪取了他的光明。
從地下城出來,他又見到了九年未見得父皇,再次相見,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五歲的孩子,經過九年的醞釀,對他,隻剩下仇恨,試問有那個父親會把自己的兒子丟進地獄裏,地下城就是活人的地獄。
所以,他恨!
九年的時間他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就算恨不得手刃他,卻還是隱忍著,對他畢恭畢敬,聽從他的安排成為一名軍營裏燒火的低等士兵,隨著大軍駐紮邊關。因為他還羽翼未豐,他的小命還捏在自己的父親手裏。
因為他想活著,不然也不會從地獄裏爬出來,甚至殺了同父異母的兄弟。他們的身體裏都流著皇家高貴的血,可他們本身卻不高貴,他們是被遺棄的棋子。能否生存,能否被看重,隻能靠自己。
幾年後,他成為了軍中的傳奇,被自己的父皇破格封為大將軍,而他也建立了自己的軍隊,一支不僅讓敵國聞風喪膽的軍隊,也讓自己的父皇顧忌的軍隊。
那時外人根本不知道文將軍是皇子,他也不稀罕成為皇子。他已經不再聽從那個人的話了,他手上掌握了幾十萬精銳士兵。
他想要擺脫那隻手,可那隻手卻不願意鬆開,甚至寧願摧毀,扼殺。
他在一次巡邏時遇到了暗殺,都是從地下城爬出來的殺手,他的親兵為了護著他無一生寰,而他也九死一生。
若不是上天眷顧,他或許早死了。而他不知道應該感謝上天的仁慈還是上天的殘忍,讓他欠下了一段無法償還的情債。
若是能夠一直不蘇醒,不記起,他寧願做一個傻子,依賴著那個叫唐月瓏的女子,並且欣然接受她的情誼。
那段叫“朱白”的日子是他前半生最幸福,最讓人難忘的時光,而過了後半生他才知道,那段時光竟然也是他一生最快樂的時光。就算他坐上了皇位,整個天下都在他的腳下,依然比不過那時的相處。
她在他的心中是特別的。他想他在她的心中也是特別的,否則再次在邊關相遇,她會用哪種複雜的,隱藏著愛意的目光看著他。別人都說她奸詐狡猾,不守婦道。經過幾個月的相處,他知道她不是那樣的人,比起自己,她好了太多。在他失憶懵懂的那段時間,若不是她無微不至的照顧,他不知道自己會如何。
雖然她嗓門大了一點,愛嚇唬人,恃強淩弱,卻是他見過最奇怪的女子。她的感情是他可望而不可求的。她太美好,就算他失憶什麼都不懂,對她的依賴和愛戀是騙不了人的。所以自己才會在一想起自己的身份遲疑了。那樣美好的女子,真心待他的女子,說不心動是不可能的。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過要把她帶在身邊,也隻是一瞬間,他在刀光劍影中生存,且不說自己的父皇要除掉他,他的周圍就有太多的虎視眈眈,她跟在自己身邊隻會受傷,他沒那麼自信能夠護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