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韻輕輕走近,既不哭,也不傷心,神情平靜的令人駭然。她俯身抱起秋心的屍體,淡淡說道:“風竹姐你不用傷心,茉兒死了反而更好。”
廖風竹怔住了,半晌方醒過味來,訝然問道:“秋韻,你瘋了麼?”
秋韻搖搖頭:“茉兒自出生就受苦:無父無母飽受孤兒之苦,所愛非人飽受斷腸之苦,現在她走了,反而不苦了。風竹姐,你說是嗎?”說罷,她竟淒然一笑。這一笑看在眾人眼中都覺的毛骨悚然。
“啊?這——”廖風竹也有同感,她說不出話了。
秋韻轉頭朝蓋楚雁道:“蓋少俠,我有一事不懂,要向您請教。請問,愛一個人有錯嗎?”蓋楚雁愕然。秋韻接著道:“茉兒原是溫婉和順、恬靜柔美的一個女孩,是你一步步將她逼上絕境!她沒有過高的奢望,隻求留在你的身邊為奴為妾她全然不在乎,請問蓋少俠,這真就那麼難嗎?!嗯?”
蓋楚雁無言。
秋韻又道:“茉兒臨死時,你仍這般絕情,請問這便是大俠的作派麼?這便是仁義麼?”
蓋楚雁紅了臉,喉間強動了幾下,半響,他強辯道:“其實,她嫁給我也得不到幸福!又何必……”剛要再說,秋韻又道:“你錯了,蓋楚雁,秋心隻要在你的身邊,無論她是丫鬟還是小妾,隻要能見到你,對她而言,那就是幸福!而,能在你的身邊也是她唯一的心願,偏偏的,這唯一的小小的心願,你並不給她實現的機會,你的心好狠,好毒!——你會遭到報應的!的確,秋心曾經犯過很多錯,但千錯萬錯都算不得什麼錯,她所犯的隻有一個錯,就是錯在不該這樣深的愛你!她瞎了眼!”秋韻憤然怒視他:“你,蓋楚雁,我以一個母親的悲痛賭咒你,你一定會遭到報應的!”
蓋楚雁臉色又成灰白了,灰白得像無情山上陰沉沉的霧氣。
不知多久,蓋楚雁已忍受不了秋韻的怒視了。終於,她將千萬道恨怨的眼神收了,給蓋楚雁造成的那些威壓緩逝了,秋韻對廖風竹道:“這許多年,虧了風竹姐撫養茉兒,讓她享受到母親的關愛,可霜兒我無法照顧,反而更受了苦。風竹姐,我們母女欠您的情來生為奴為婢再償還,我和茉兒走了,從此,我們沒有煩惱愁苦的日夜母女相伴,我……真的很開心、很滿足。”
秋韻越是這樣說越使人心酸,眾人聽著聽著,不由都落下淚來。
正在這時,秋心眉間的紫色茉莉淡了,愈來愈淡,最後已無絲毫的痕跡。人們詫異之極,秋韻點了點頭,道:“哦。茉兒要做秋心,秋心。娘陪秋心,不是茉兒,是秋心,不是茉兒……”秋韻一遍遍的念叨著離了院子,緩緩下了無情山,遠遠的,不見了。
冷嘯天想追上去,不知為何停下了腳步。或許是羞愧,或許是無顏,或許是……。
廖風竹淚痕未幹,怒道:“楊瓊,我要殺了你!為我那可憐的心兒報仇!”蓋楚鴻從柳域身上拔出短劍,遞給廖風竹,又向冷飛霜借劍。冷飛霜將劍扔給他。
蓋楚鴻道:“忘愛無情劍!”
廖風竹豁然明白,持劍而上。
兩道劍光罩住楊瓊。一招“青龍蹈海”,蓋楚鴻急向楊瓊後心刺去。聽背後金刃破空之聲,楊瓊竟不回頭,翻過手指往他劍刃平麵上一擊,當的一響,蓋楚鴻隻震得右臂發麻,劍尖直垂下去,急忙飛身躍開。寥風竹纖腰微擺,長劍疾刺,姿勢雖妙,劍招卻毫不淩厲狠辣。蓋楚鴻也及時回身,長劍疾刺,攻敵上盤,寥風竹不失時機的橫劍急削楊瓊左腿。楊瓊飛腳向她手腕踢去,搶過旁邊那人的大棍斜打,擊向蓋楚鴻的項頸。蓋楚鴻低頭蹲身閃避,不料此時奇峰突起,楊瓊右手陡鬆,大棍竟向他的頭頂飛起摔落。楊瓊雙手得空,同時向寥風竹肩上抓去。蓋楚鴻自顧雖尚且不暇,卻仍心係愛侶的安危,遂不顧自己的性命,身子貼地斜飛,尚未落地,長劍已直刺楊瓊後心。這一招去勢固然淩厲,抑且全力相拚凶險無比。
寥風竹見他舍命救自己,情急之下揮劍使出“天涯何處”。楊瓊立身躲避,已被驚出冷汗。蓋楚鴻揮劍直劈,一式“相思無了”,正是忘愛無情劍的精華殺招。寥風竹與他心意相通,且報仇心切,原本她並不是將劍法耍的順水行船,當下渾不管後果的使出“了斷情緣”。這是最險惡的家數,蓋楚鴻大驚,卻已不及阻擋,隻得加緊攻勢。兩人各有心事,威力立時大得驚人,楊瓊無法抵擋雙劍擊刺,向後急退,嗤嗤兩聲,身上兩劍齊中。幸而他閃避得快,劍鋒隻從兩肋掠過,劃破了他衣服,但他已嚇出了滿頭滿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