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疊疊的烏雲壓在相府繁複精細的屋頂上,凍刀子一樣的北風呼嘯盤旋。瞬時,白花花的雪絨片鋪天蓋地灑落,整個聽雨軒霎時間籠罩在風雪之間。
午時還未過三刻,屋裏卻已經掌了燈,蘇紫楓神情專注的在一張素白宣紙上寫著字。
“小姐,你就歇息會吧,仔細眼睛!”墨婉挑了一旁的紅燭,燈芯‘嘭’的爆響一聲,火光越是旺盛。
映著燭火忽明忽暗的光,墨婉心疼的看著自家小姐越發清瘦的身形。月白色素麵小襖露出一節纖細的脖頸單薄得令人憐惜,反綰髻上孤零零一支成色普通的梅花簪,眉如新月麵若冠玉,低頭專注的盯著畫紙,祥和溫婉。
墨婉看得有些發怔,美人如畫,一時間令人不忍打擾。
她低頭細步上前研墨,不時的偷眼凝視自家小姐的側顏!
“瞧你魂不守舍的模樣!有什麼事就說!”蘇紫楓筆走龍蛇,毫不停頓。
墨婉一驚,墨讓她磨得濃淡不一,蘇紫楓卻並不以為意,自顧自的寫著,等墨婉的下文。她是個心思縝密的人,沒有重要的事情絕不會如此沉不住氣。
“過兩日就是大夫人生辰,五皇子定然是要來賀的了。”墨婉小心的打量著蘇紫楓的神色,見她麵色如常連頭也沒抬,才又繼續說道:“若是五皇子不知輕重……”
蘇紫楓筆鋒一頓,眼睛微眯,皺眉看向墨婉,眸光裏有難得的厲色:“這種話是你我能說的嗎?”
“奴婢失言!”墨婉急忙躬身一福。
“起來吧,以後小心些!”蘇紫楓從新執筆,一橫一豎寫得仔細,心下卻失了原先的嫻靜,一點一滴思量起來。
她也覺得自己過於謹慎,和五皇子那點事情沒什麼值得遮掩。可是以不受寵的庶女身份,生在這樣的人家,她不得不仔細謹慎。
盡管三年以來,她不斷摸索,處處小心,用盡了辦法才為自己贏得了這有限的安身立命之所。可有些事情也容不得她隨意左右。
何況,五皇子生性淡漠,狡詐多變。雖生了副好皮囊擾得眾家名門淑女春心微漾,卻並非是自己的良人。
罷了,就那些個陳年往事。五皇子若真記在心上在大夫人麵前提了起來,自己認罰也就是了!
忽然,墨綠色厚棉簾子被人掀開,冷風和著雪灌了進來,翠竹步伐淩亂的走進來,滿身雪花簌簌落在暗紅色地板上,暈開一攤不成形的水跡。
“這是怎麼了?”紫楓停筆,皺眉看著失了分寸的翠竹。她性子沉穩,從不多話,能令她如此失態,一定是發生了嚴重的事!
‘砰’的一聲,翠竹直直的跪了下去:“小姐,求你救救寒梅!”
北風呼嘯,雪片轉急,片片打在屋頂上簌簌作響。蘇紫楓不著痕跡的歎一口氣,她小心謹慎了三年,有些事卻終究是躲不過去。
墨婉卻是急了,款步上前著急的扶著翠竹的肩:“出了什麼事情?怎麼連你都失了分寸?”她心裏砰砰亂跳又氣又急:“平時就讓你們處事小心,能忍則忍。你難道不知道小姐的處境?七姨娘被關冰室,小姐和少爺沒人庇護。前些年更是隨便一個下人就能拿捏咱們。也就這些年小姐在大夫人麵前小心翼翼,才換得這偏隅一角的聽雨軒,你們不事事考量謹慎,竟還到處去惹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