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我奇幻小說看太多了……竟然夢見自己從天上掉下來,還被一個身上金光閃閃的女人撿到,一口咬定我是她失去記憶的女兒。那母女重逢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場景煽情得像周末八點檔的韓劇。算了算了,就當我十幾年缺少母愛,想媽媽想到發神經才會夢到那種老套的劇情。
我一個清靈,夢中的混沌感悄然而逝。張開眼,天還未亮。我小心翼翼地翻個身,生怕一不小心會從宿舍裏的單人床上摔下地,找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繼續睡大頭覺。
咦?我的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了?現在竟然可以“大”字型躺在床上還摸不到床沿!
這重大的發現讓我睡意全無,我爬起來再床上摸來摸去,手觸之處全是柔軟的絲綢被褥,上麵繡著大片的圖案。等眼睛適應了黑暗,我看到我躺的床比宿舍的單人床大出將近三倍,床四角的柱子撐起一個大大的蓬,幔帳便由蓬頂垂下來,散在床的四周。
這……太豪華了!我睡不起!我連忙跳下床,生怕多睡一秒會讓我破產。
環視四周,感覺有點像夢中催淚黃金檔的背景。我怎麼不記得什麼時候開始當演員了?自知長相不出眾的我頂多隻能當了路人甲或是大排檔裏的食客,心裏暗自覺得自己的樣子與奢華的房間格格不入。
越想越自卑的我總結出了一個答案--我被淑惠騙上了最近流行的整人節目。一定是導演教唆那個媽媽級演員騙我,還弄個長相斯文的人裝醫生說我失憶。就是嘛,自己都活了一把年紀了,連沒爹沒媽的事都能弄錯?!
在房間裏繞了一圈,我不禁讚歎道,“真是太棒了,假的東西也能做到這麼真!這牆厚實得根本不像木板臨時搭的!”
我在牆上,床下,桌椅底轄摸,不禁又稱讚道,“太厲害了!現在的科技真發達,攝像機小得像大頭針,麥克風小得像鈕扣,還藏在我找不到的地方。佩服,真是佩服啊!”我還佩服他們為了一個搞笑節目花重金,有那麼多閑錢幹嘛不去捐給需要的人。
呆在房間裏百般無聊,我決定出去參觀參觀。門外是長長的走廊,兩邊精致的燭台上燈火通明,照亮了牆上一幅幅的油畫。畫裏的人物都穿著皇族或貴族服飾,身上散發著王者氣勢。
我顧不得欣賞美術設計師精心打造的贗品,一口氣衝向前方。走了幾分鍾後來到一個螺旋樓梯下,這裏像是通往塔頂。沿路來都沒有岔路,我隻好往上爬。爬到頂,卻沒路了,隻有由灰色大石砌起的高高、尖尖的塔頂和一扇沒有玻璃的窗戶。
“好樣的,竟然給我弄條死路,信不信我爬窗戶給你看!”我放口厥詞。
大致上可以猜出這是一個以歐洲中世紀城堡為藍圖的建築,想必花了很多人力物力,導演錢花得也七七八八了吧,不知道我的演出費有沒有著落……
月光輕瀉而入,似在邀請我與它見麵。我探出頭,希望能看見幾個工作人員發牢騷。隻是,映入眼簾的景象嚇到我即刻腿軟,癱坐在地……塔下竟是深不見底的深淵,也就是說這是一座建在懸崖峭壁上的城堡!
窗外,懸崖對麵的樹木黑壓壓一片,沒有一絲光線。我陷入了恐慌……這裏到底是哪裏?怎麼看不到城市?就算是在山上也該有些零星的燈光啊!
想到自稱是我媽媽的貴婦的華麗衣衫和逼真到英國女皇都會走錯門的城堡,背後的城牆透入身體裏的冷徹感讓我意識到事件的真實性--這是一座貨真價實的中世紀城堡!
那麼,為什麼我會來到這個時空?重點是我是怎樣來的?目前我能解釋的隻有搭乘時間機器一說,當然,前提是真有成功的發明。又或是像科幻小說裏那樣,我掉進了空間漩渦,陰錯陽差的來到這裏。嗯,這樣比較能解釋我從天上掉下來的原因。
切,不就是倒退了幾個世紀嘛,人家古人當初也不這麼活過來的麼,我就不信這麼有錢的“媽媽”能把我餓死。我打起精神撐地站起,拍拍屁股上的灰塵。
看開了,心情就自然豁然開朗。原路返回時少了緊張與猜疑,我便興致勃勃地欣賞起那些幾個世紀後價值連城的畫作。
一幅靠近我睡房的畫吸引了我的注意。畫中的女孩有著豔麗的臉孔和高貴的氣質,她的眼神中透露著權勢的氣息,嚴如一個女皇。奇妙的是,我與這個女孩竟有幾分神似——這應該就是白天那穿著華麗的女人口中的女兒‘妮可’吧!怪不得她會認錯呢,乍看之下,我的臉型和五管結構跟女孩非常相似。隻是,畫中人有著長卷發,栗子色的眼睛和淺褐色的頭發,我卻是天生的深褐色直發和眼睛。
這頭異於常人的發色可讓我吃了不少苦頭,國中時訓導處主任常常拿我開刀,隔兩個禮拜就逼我去把頭發染成黑色,要不然就記小過,不管我跟他解釋過多少遍。小小年紀的我一頭美麗的秀發受了不少摧殘,舅舅心疼我,便在出國前跑去騙永華校長我爸爸是外國人,反正我爸媽都不在了,無從查證。校長圍著我看了好幾圈還是不太相信舅舅的話。也不能怪他啦,混血兒長成我這樣,還不如撞豆腐死了算了。之後每個星期的查房都找不到染發劑,而且頭發長了幾個月還是同一個顏色,校長才相信我的發色是天生的,囑咐了一下就沒人找我茬了。
我覺得自己除了發質蠻好之外,長得真的很平凡,貴婦媽媽竟然認錯自己的女兒,也太抬舉我了吧。我可以相信癩蛤蟆看錯成青蛙,鴨子看錯成天鵝……但把老鼠看成貓就太離譜了……
哎呀~現在不是羨慕人家長得比我好看的時候,要是這位尊貴的大小姐出現,我該怎麼辦啊?先聲明,我有解釋過哦,是他們一口咬定我就是妮可。又不是我的錯,大不了給他們家打打工,當當下人,混著過吧。
“唉,算了,先將計就計過日子吧。”我打了個哈欠,爬上巨大的豪床,睡起了回籠覺。
*
我醒了,是被尿憋醒的。昨天晚上睡得真舒服,不用擔心會從床上掉下來,做有錢人就是不一樣!要不是生理上的需要,我真想賴床賴到太陽曬屁股。
懶洋洋地下床,一雙勞動的手立刻送上一雙小巧的繡花鞋。
我反射性地說:“啊,謝謝,不用麻煩了,我自己來就好。”咦~房間裏什麼時候有人的?半夜時沒見著人啊?
我抬頭看到一位慈祥的中年婦女正用憐愛的眼神注視著我,“不麻煩,每天伺候小姐是我的職責。”婦女邊說邊幫我穿鞋子。
“嘿嘿,是麼。”我抓抓頭,有點不好意思,不太習慣這種貴族待遇。
“以前啊,我每天都幫小姐梳頭、穿衣。”婦女慈愛地摸著我的頭發,“小姐的頭發可漂亮了。”
“哦。”我對妮可的事情不甚了解,不知該說什麼,隻好機械性的回答。
婦女看我沒什麼反應,眼神黯淡下來,“小姐什麼都不記得了麼?”
喂喂喂~大嬸,請你不要用受傷的眼神看我好不好,我會有罪惡感的!我不知該如何回答,隻有無奈地搖搖頭。
婦女眼睛一紅,跪地悲切地抱住我哭道,“小姐,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害的,我這做奶媽的真該死!你打我吧,你罵我吧,你罰我吧!”說著拿起我的手向自己臉上拍去。
我一驚,連忙止住她,厲聲道,“你這是做什麼?!”
“我對不起小姐……”婦女泣聲道。
“對不起道歉就可以了,沒必要這樣折磨自己。”我正色道。
“但是,都是因為我才害得小姐這樣……”婦女又有淚奔的衝動。
我心頭一緊,罪惡感加深了。雖然不知道奶媽與這家小姐發生了什麼事,但我受傷和‘失憶’的事與她無關,看她自責成這樣心裏真是過意不去。我用無比溫柔的聲音說:“不要這樣子,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的傷與你無關,快點起來,不要再自責了。”
“小姐原諒我了?”婦女似乎對我的寬宏諒解有些詫異。
“當然,我是那麼心胸狹窄的人嗎?”我拍拍胸脯,衝她擠眉弄眼。
婦女被我逗笑了。
突然,側腹隱隱作痛,膀胱傳來爆炸感……糟糕,耽擱了這麼久我竟然忘了去廁所,“對不起,我尿急。”我跳起來,飛快地衝出房間。
五秒鍾之後,我又飛快地衝回來,“請問……廁所在哪裏?”我哭喪著被尿憋紅的臉,尷尬地問道。
婦女先是一愣,接著輕笑道,“在您房間的右邊。”
“謝--”還沒說完,我便飛奔出去。
俗話說人有三急:一急是上廁所,二急是廁所裏有人,三急是沒廁紙。我偏偏趕上了最要命的一急,膀胱爆裂可是會死人的!
掀開蓋子,退下小褲褲,我坐……啊~非禮勿視!請自動跳過這段!
真不愧是有錢人,連廁所都非常豪華。地上鋪的是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盥洗台是用精致的硫璃砌成;浴缸大得可以當遊泳池……生在這家裏真是好福氣!
用冷水洗臉讓自己清醒,我看著鏡中的自己,腦海中又閃過那些陌生的記憶,與畫像中的女孩,鏡中的我重疊在一起。我痛苦地抱著頭蹲下,閉眼看到的是黑暗中幽幽泛著白光的“記憶水晶”,甚是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