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寶成端詳著手機畫麵上一派老相的麵孔,有胖、有瘦、也有人就剩下幾根毛發還在那裏耷拉著,要不是說這個圈子裏都是熟人熟事的話,誰也不敢相信了這些照片上的人,都是當年在那個山溝溝裏一起摸爬滾打長大的同學加夥伴!當然,要說這些人沒有什麼變化,那是不可能的,畢竟,這都是四十年前的事,尤其是女同學裏麵,那種變化就尤為突出,要是在大街上打個照麵,還真的就不敢相認了。群主一到六點鍾就在微信圈子裏吆喝:起床啦!----起床啦!----太陽都快曬在屁股上啦!有摟著老婆睡覺的人,還有老婆摟著老公不肯鬆手的人……緊跟著,就有個還算是年輕的夫人就跳起了橡皮筋,那跳動的姿態,總讓人覺得,像是缺少了點什麼的樣子,當仔細在圖像裏分辨就不難發現,那個夫人已不再年少,緊跟著,圈子裏又跳出調侃和詼諧的話語來:兩坨肉肉都快掉下來啦!緊跟著,又是一陣子敲鑼打鼓,有人點讚,有人噘著嘴,還有一個二流子樣的人,在蔑視一切的樣子,眨眼間,一個男童杵著木棍子就出現了,隻見這男童衣衫襤褸,手持乞討的碗,賊迷鼠眼地貓腰四下張望著,這是怎麼了?這些人都潛水了?!這時,一行字又出現了:“王萍,你就這樣出來了?!”這時間,又是一陣敲鑼打鼓,有哭,有笑,還有嚼著嘴的圖像一並都顯現在畫麵上了,這些調侃姿態不斷湧現著,忽悠間,一小姑娘眼淚汪汪的又出現在畫麵上了,那傷心的樣子,讓人好心疼呀!一瞬間,又是高潮迭起,歡天喜地不斷。寶成說:“蓋琳,來看看,你還能認得幾個?”末了,蓋琳戴上老花鏡仔細辨認了好一陣子才說:“都發胖了!群主是王萍吧?都老了!”寶成說:“李國慶在陳倉,肖常恒在渭南,宋凱在山東,祁海東在漢中,王萍在西安,鐵蛋,金寡婦,譚金花,都沒有聯係上,你說這些人要是再晚出生兩年,也不會跟我們一樣,都去了趙家溝!”蓋琳說:“你又開始胡說八道了!”寶成就笑,說:“當年我要是不這樣胡說八道的,你能跟了我嘛?!”蓋琳說:“都是你幹下的好事!”寶成說:“祁海東怎麼就起了這樣一個昵稱?”蓋琳說:“總是有他的道理。”寶成說:“這個當年的書呆子是想端政治飯碗的人,現在也不知道混得怎麼樣了?最近也沒見出來,是個玩兒潛水的高手!”蓋琳說:“多少年都沒有聯係了,誰也不知道。”寶成說:“也就是,現在該退休的都退休了,這些人都在家帶外孫。”蓋琳說:“隻有我們兩個清閑!”寶成說:“養兒跟養女子不一樣嘛!”蓋琳說:“我看都一樣。”寶成說:“我們都走了,隻有付蓮蓉還在!”蓋琳說:“這清明,也沒有人去燒紙!她家的人,恐怕早就把這事給遺忘了!”寶成說:“聽說金寡婦混得很背時。”蓋琳說:“都這個歲數了,怎麼還叫人家金寡婦!”寶成說:“叫順口了,一時還改不了口。”蓋琳說:“金家富小的時候,憨憨的,醜醜的,一臉怪相。”寶成說:“聽說鐵蛋混得也很背時!單位破產了!”蓋琳說:“這沒有了工作,又怎樣生活?!”寶成說:“鐵蛋是我們知青點,名聲最壞的一個人!”蓋琳說:“現在都失去了聯係,也不知道鐵蛋跟金花成了沒有?”寶成說:“不知道。”就在這時間,寶成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恍惚惚的樣子,他在朦朦朧朧中又覺得,似乎又回到了四十年前的那個早晨:“各小隊的知識青年,今晚都到大隊部開會,一個也不能缺少!各小組,組長要帶頭!”這是大隊副書記楊誌雄在有線廣播裏喊話,那口氣,很生硬。寶成用半吊子鄉裏話說:“同學們,大批的婦女都搬開咧,男人們還不趕緊架勢!”鐵蛋笑著說:“羅寶成,虧你還是組長,滿口淨是髒話。”寶成反唇相譏:“我說什麼髒話了?那都是你的思想太複雜了!這都是趙隊長在廣播裏喊叫全生產隊的婦女都到地裏搬包穀,男人們還不趕緊上!”鐵蛋說:“你這家夥就會狡辯。”寶成說:“我狡辯什麼了?你說不出來了吧?”鐵蛋啞口無言,隻有不吱聲。這時的金寡婦正在疊被褥,低下頭嘻嘻嘻地歪斜了嘴,從嘴裏就流出了三寸長的涎水來。一時間,沒人言語,隻是覺得有些好笑,都把耳朵豎起來聽鐵蛋跟寶成鬥花嘴。這時間,隔壁女生房間裏,邱蓋琳,譚金花,付蓮蓉正在梳頭、刷牙、洗臉。隻有王萍就在灶房裏喊:“吃早飯啦!-----吃早飯啦!-----太陽都快曬到屁股上啦!”那聲氣,一聲,高過一聲的樣子。鐵蛋端上一海碗包穀麵糊湯就說:“一天到晚淨吃些這東西!一把鹽巴對付一海碗包穀麵糊湯!要是分了小灶,就有雞肉吃了!”金寡婦說:“你還是悄悄地,不要聲張,等分了小灶再說。”末了,沒人接話茬,好像那一海碗包穀麵糊湯,隻有他王鐵蛋跟金寡婦才有說不出的委屈和酸楚。早飯後,隻有鐵蛋沒有出工,知青點的男生都背上背簍,去了山梁的背麵背包穀棒子去了。女同學自然是幹不了這些重活路,搬包穀是她們的強項,這時間,山梁上,溝底,山腰,蓋楞下就不難見到她們的身影。趙家溝座落在秦嶺山脈腹地西南坡靠近漢中地界,隸屬寶雞市鳳縣管轄;木家坪公社距趙家溝還有二十裏路的樣子。楊家溝大隊三個生產小隊分別都在三條溝壑裏,這裏四麵環山,溝壑縱橫,隻有溝口一條公路通往縣城;在公路邊上黃牛河的水,清澈透亮,正彎彎曲曲流向褒河。黃牛河發源於太白玉皇山,該流域屬山澗河流,在木家坪有楊家河彙入,然後又向南麵流淌,在硬溝門有中曲河彙入,全長二十二點五公裏。就這樣,在山裏麵東拐西拐,終於彙入褒河,進入了漢中地界,直至在山裏麵轉來轉去就直通向了褒河石門水庫,再從石門水庫出來,就流淌進了漢江。而趙家溝,就座落在黃牛河左麵公路邊上的溝壑裏,從溝底距知青點,兩麵山梁都有著二百米左右的高差,順著溝口一直往溝裏走,都是黃泥巴混合著的、風化了的岩石的斜坡路麵,要是進山砍柴火,那是艱難無比,腳下,就不再是黃泥巴路麵;在跟山梁平齊的高山上麵,就是滿破的油鬆,馬尾鬆,樺木林,和位數不多的楊樹。而大隊部就座落在楊家溝生產小隊的一個山坳裏,左右再翻過一道山梁,分別就是戴家溝,和趙家溝。這裏的山民們,淳樸厚道,都是以趙,楊,戴三個姓氏為主;當然,也有位數不多的雜姓,這些姓氏,據不完全考證,都是外鄉人,在國民黨敗退南下時,胡宗南的部隊,就在秦嶺腹地,遺留下了不少散兵遊勇,這些散兵遊勇,有招了女媳的,有成了流浪漢的,也有在這一帶隱姓埋名娶了媳婦的,這些散兵遊勇在這片山坳裏生息繁衍,不斷壯大,子子孫孫,從此,也就成了地地道道的山裏人。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有了趙家溝,楊家溝,戴家溝這三個稱謂;在外鄉人的眼裏,不乏有這樣的說法:趙,楊,戴姓氏的祖上,必定是三個姓氏的兄弟分別搶先占據了這三條溝壑,在幾百年裏的生息繁衍,然後,不斷地開墾,發展壯大,才有了趙家溝,楊家溝,戴家溝這三個稱謂。從曆史的角度來考證,木家坪一帶相對封閉,方言都很土,山民們把玉米叫:番麥。土豆叫,洋芋。身子骨:背架骨。還有這:啊哈,又是什麼意思呢?恐怕隻有長時間生活在一起的人才會明白過來,原來是:就是的意思。這還有,麻利,麻達,膀肩……等等。在長時間裏,知識青年們也都學著趙家溝村民的樣子,口音也逐漸開始變得南腔北調起來。請輸入正文。請注意:根據國家相關法律法規要求,請勿上傳任何色情、低俗、涉政等違法違規內容,我們將會根據法規進行審核處理和上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