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玉笑著抬頭看剛剛和她說話的王氏,她身穿玉色彈墨纏枝寶瓶圖樣的花錦衫,素青刺繡葫蘆雙喜紋掐牙湘裙,隨雲髻上嵌著一對攢珠紅寶石金步搖,耳上戴著同式樣的紅寶石耳墜,亦步亦趨,彰顯十足的貴氣。縱是笑,王氏也笑得威嚴,笑得令人望而生畏。她必然有這樣的氣魄,所以才能把詹府的家務梳理的井井有條。後宅裏的女眷之中,若說哪個能叫郡主出身的高老太君敬上三分的,非王氏莫屬。
老太太關心孫女兒的病況,沒去細究王氏話語中的意思,皺眉對清玉道:“才好了些就穿的這樣少,暮雪,你還愣著幹什麼。”
暮雪知錯的應下,趕緊扶著四姑娘到床上歇息。
老太太笑嗬嗬的坐在床邊把清玉摟在懷裏,心肝肉叫了半晌,方肯放下手。
王氏也笑眯眯的隨著老太太說道了幾句關心話,隨後便找來暮雪和奶娘韓嬤嬤問情況,又將帶來的幾樣精貴的藥材人參交予她們,吩咐綠屏私下去交代她們用法。
老太太滿意的點頭,讚許的看一眼大兒媳,隨即拉著清玉的手念叨:“我們都擔心你,趕快好罷。園子裏開滿了你最愛的白梅花,煞是好看,等你痊愈了,我便帶你們姐倆去賞梅。”
“都是我沒福氣,叫老祖宗和父親母親擔心了。”清玉淺笑著挽住老太太的胳膊,額頭微微靠在老太太的肩膀,撒了個嬌兒。老太太更高興了,手拍著清玉的手背,讚歎她乖巧。
大奶奶鄭氏帶著眾人隨之附和。王氏冷眼看著祖孫二人和樂,也跟著笑了會子,目光最終落在了清玉臉上。這丫頭今兒笑得倒是文靜,同樣是微笑在同一個人身上竟會有兩種不同的味道,真稀奇!她記得以前清玉微笑的時候,總有點不安分和故意討好的味道在裏麵,今兒倒越發的真誠了;她此時的笑就像是滴入水中的墨汁,淡淡的從嘴角暈染開來,悄無聲息的向四周散播,感染力十足。
王氏覺得清玉有點變味兒了,卻見老太太更加喜歡得緊,嘴角的笑意有點僵。她偏過頭去,不看那粘膩的祖孫二人,轉而四處瞧瞧。王氏踱步到圓角櫃子前,覺得味道不對,再次抽了抽鼻子,肯定是這塊兒的焚香味兒最重。王氏的眼睛盯著緊閉的櫃門半晌,目光終於移向地麵,發現了青磚上殘留著的少量灰燼。
王氏不動聲色的轉頭,走到清玉跟前,伸手摸了摸她那張小臉。“想吃什麼盡管吩咐人去弄,別苦了你這張嘴,瞧瞧你瘦的。”王氏說罷,手滑向清玉的肩膀,輕輕捏了捏,便衝綠屏道:“去櫃子裏拿件衣裳來,可不好再著涼了。”
“我——”清玉沒來得及阻止,便見綠屏已經手快的開了櫃子,一摞子整齊疊好的衣服上端端正正的坐著一盤子饅頭,任誰見了都覺得奇怪。
“這是什麼!”綠屏納悶的端起盤子,看見饅頭和盤子裏還有燃盡了香灰,饅頭中央可是點了紅朱砂的,一瞧便知道是祭奠用。綠屏皺起眉頭,納悶的看向暮雪,四姑娘櫃子裏的東西都是她這個做大丫鬟的負責。
“拿來瞧瞧,”老太太仔細看了看盤子裏的東西,覺得忌諱,麵露不悅。
王氏也十分驚訝的看著饅頭,納悶道:“這大過年的上元節還沒過,祭拜誰呢?這是誰的東西?”王氏心中早已經有數,眼睛卻瞟向毫不知情的暮雪。
暮雪一臉茫然,也不知道這東西打哪兒來的,卻反應的很快,跪地直接認錯。
“沒規矩的東西!打二十板子,轟出去!”老太太皺眉罵道。
這時候才悄悄進門的繆嬤嬤見狀,趕忙跪下來承認錯誤:“哎呦,老太太您罰錯人了,這幾樣東西是老奴弄進來的,老奴該死。”
“竟是你弄進來的?”王氏驚訝道。
繆嬤嬤自小孤苦伶仃的被賣進詹府,這麼多年一直一個人,她可沒什麼故人要祭拜。能叫性子直板的繆嬤嬤辦事兒的,自然隻有她的主子清玉。老太太看眼繆嬤嬤,疑惑的看向清玉。
清玉掙紮起身,要下地認錯,被老太太一把抓住按在了原處。老太太皺眉道:“有什麼話坐著說,風寒沒好利索,別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