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東西!”鍾澤坐在床頭,仍是波瀾不驚的模樣,似乎天塌下來也不幹他的事,一開口,話裏的尖利便能殺死所有人,瞧跪在他麵前的一片太醫,奴才奴婢們個個慎得慌,不隻是怕被殺頭,更是從心裏的肅然起敬,人人自危。
那時,朝鍾國已然是一個國家,追溯遠古,因為龍鳳之王立下戰功而被賜予封地。
“陛下……”斜臥在他懷裏的女子瘦如枯柴,苟延殘喘,命薄如花,想與他講臨終遺言。
她的芊芊頭發都掉光了,臉上連個血色兒也沒有,一條條駭人的青筋立現,似妖怪魔鬼,如此慘淡的光景,若不是專情的男子,或是愛得極深,或是情到深處,恐怕是無法堅持的。隻怕又是淒美的愛情。
這女子的懷裏還有一繈褓嬰兒,默不作聲,莫非夭折了?有活力的新生兒必是哇哇大哭,討著奶喝。
“不怨他們……是……是鳶兒命薄,幸得陛下垂愛……”彭鳶的血,肉,養分早就被吸幹了,想咳咳不出來。
鍾澤擺了擺手,人人皆認為被陛下寵愛至極的貴妃娘娘生了個以人血為食的怪胎,擔心受怕,聽到鍾澤的吩咐,都十分慶幸地退出永福宮。
“陛下,鳶兒隻要你心中永遠有我就好,即使隻有一點點的位置也足矣……獨自莫憑欄,別時容易見時難,生死有命,陛下,應當保住龍體,那些大臣……鳶兒實在不想成為陛下的包袱與羈絆……鳶兒隻希望陛下望著夜空光輝之時,能偶爾想起鳶兒,默默愛過,鳶兒便心滿意足。”
鍾澤,不會哭泣的他在此分離時刻,落下了眼淚。
這時,彭鳶感受到了身體給予的更劇烈的疼痛。
“陛下……答應鳶兒,把我們的孩兒撫養成人……。”她憐愛地吻她懷裏的嬰兒,“不是媛姐姐的錯,宮裏麵的事複雜得多,鳶兒不能一一分辨,隻是……留她一條性命……咳咳……”她將手覆蓋在他厚實的手上。
他思索了一陣子。
“好,我答應於你。”他緊緊地握住她冰冷的雙手,滿滿一目的柔光。
“……”
“鳶兒,我好想讓你陪我到永遠,不要就這樣無情地拋棄我,好嗎?”鍾澤終於抑製不住內心的痛楚,眼淚不受控製,本是深沉如水的男子,失去理智而發作,宣泄,痛不欲生。
“對……對不起……”
她想伸手去撫他的臉頰,無奈抬不起來,她已經癱瘓了……
彭鳶微微轉動了下眼珠,隨著光線望了出去,癡癡地,不動聲色地,此般安詳,她即將西去……
“陛下……鳶兒求你喚我最……後……一聲……妻子……”
鍾澤哭得像個孩子,拚命咬住嘴唇忍著,“妻子……”
彭鳶露出了無聲的笑容,綻放了嘴角的花,直叫人心碎。
“還……有……陛下,萬萬不可讓我們的孩子……”
乍然,她咳出了最後的一口甜腥的血,滿口的紫紅色液體,分明被人下了劇毒,這毒,不奪孩子的命已是萬幸,但讓母親變成如此醜陋的模樣,說明手段狠辣,磨人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