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祥夾著一個黑色皮包,匆匆忙忙地朝家趕。汗珠像蟲子一般在他的衣內輕輕地蠕動。餘祥的家住在偏離鬧市的一片低矮的舊磚瓦房區域內,與報社間隔一裏多路程。除特殊情況外,餘祥每天上下班就這樣往返著。晚風徐徐吹來,撩起他皺褶的西服衣角。他那張消瘦、古板且友善和氣的臉上忽而揚起了一絲笑,隨之腳步越來越快。餘祥隻有三十三歲,卻是Z市較具影響力的作家、報社記者、編輯。他之所以能在人生中邁上一個新台階,這與自己一點一滴的努力是分不開的。
餘祥進門的第一眼便見到了秦小舟。
餘祥的心裏一驚,頓時,麵色恢複得異常平靜。
秦小舟是鄉村來的一位業餘文學愛好者。她高中時離學不久便到了Z市的一家餐廳做服務員。秦小舟美麗、溫柔、善良、執著。在打工的日子,她總是擠出時間學寫詩。 秦小舟身上的某種特征,使餘祥仿佛看到了自己當年以及現在身上的某些影子。因此,他對她可以說是欣賞、憐惜、關心和潛藏在心底的一種不被人知的喜歡。餘祥和秦小舟最初相識是秦小舟拿著自己的幾首小詩到報社去找他。可是,餘祥沒想到秦小舟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家裏。
“餘老師,你可回來了。”
秦小舟見了餘祥便滿心喜悅地打招呼。
“嗯。”
餘祥用平平淡淡的語氣心不在焉地小聲應著。
餘祥把目光轉移向正趴在廳堂裏桌前做作業的兒子餘然然。
“爸——爸。”
餘然然回頭高興地叫道,稚氣的臉上出現了一個淺淺的酒窩。
餘祥答道:“唉。”
餘然然說:“你不在,我們家來客了,是小舟姐姐。小舟姐姐買了蘋果。”
餘祥“哦”了一聲,愛撫了下兒子的腦門便跨步走進臥室。餘然然跟著進去了。不知所措的秦小舟也隻好跟到臥室門口。
餘祥的家非常簡陋。房子狹小。 廳堂像貨庫一樣被一些雜碎的東西塞得滿滿的。臥室也不例外,一台半舊的衣櫥、書櫥和寫字台、電腦以及小彩電上零亂地擺放著報紙、書籍等。隻一張寬大的席夢思床看起來才給人了家的溫馨感覺。
臥室裏,餘祥放下皮包,打開電視。
餘然然跑到跟前說:“爸爸,我要看動畫片。”
餘祥說:“你去做作業吧,讓爸爸看一會兒新聞。新聞才有意思。”
餘然然說:“不,我要看動畫片。”
餘然然拿過搖控器開始調頻。一眨眼功夫,電視節目便由新聞聯播切換為少兒動畫片。
餘祥依著兒子。他扭頭瞟了一眼秦小舟便趕緊避開目光。
“春華,你把我的那本書放哪裏了!”
餘祥突然不慍不惱地問。
正在廚房做飯的陳春華根本沒有聽到丈夫的問話。於是,餘祥又跑到臥室門口高聲叫著。餘祥跑到臥室門口時,秦小舟便讓了讓身。
這次陳春華聽到了。陳春華飛奔出廚房,舒展著一張蠟黃的臉,盯著丈夫說:“什麼書?你自己放的我哪裏知道!”
餘祥和陳春華的言行觸動了秦小舟的心靈。她非常失落。
秦小舟借此說:“餘老師,餘嫂,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走了。”
陳春華一把拉住了秦小舟的手腕說:“飯就快做好了,你吃了晚飯再走吧。”
秦小舟說:“不了。”
餘然然也從臥室裏跑出來,說:“小舟姐姐,不讓你走。”
秦小舟拋來笑臉,說:“然然聽話,小舟姐姐下次再來看你。”
秦小舟掙脫陳春華的手,又迅速瞄了餘祥一眼,便消失在滿是塵埃的院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