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年而後。

侯景之亂,天下動蕩。

梁武帝蕭衍信奉佛教,廣建寺廟佛塔甚至出家同泰寺,挾群臣用巨款為他贖身。迷戀於宗教的武帝不事朝政,皇室招降納叛成風。

侯景投靠南朝舉兵反叛。他率軍攻入京城建康,將皇宮圍住。第二年,攻破皇城,困死蕭衍,自己居丞相,執掌朝政進而自封為帝。

失盡人心,最後陳霸先率部推翻,其逃亡於外,傳言已被亂軍所殺。

幾番野心相搏,遍野白骨,千裏荒煙。



“長不了的…...”遙遙嘈雜男子之音,歎著這世道,一抬首就見路旁枯樹枝上吊死的屍首,看樣子還沒過幾日。這便是野心的代價,而站在這烽煙頂上的又有幾人?血肉之軀以命想換的還是他們這些士卒。

倒行逆施殘酷施暴,這侯景的皇位哪裏坐得長久?長江之畔,入夜死寂,暗暗一小隊人馬匆匆而來,為首一人士卒裝扮,卻是連日奔勞已見了疲累,尋塊大石坐下,向著同伴揮手,“這方尚安,亂軍不至追至此處,先行歇歇,尋方渡船想法子去建康。”

“建康也難保就不遭動亂……”年紀小些的兵卒遙遙看著那屍首發絲漫在夜風裏,冷不丁打了個寒戰,那吊死的或許是個受了辱的婦人,一雙帶血的眼直勾勾地僵直失了光影,“我……”那小卒往旁些挪挪,“我還是不要對著那方了……”到底是站了起來麵對江水,月光之下,暗湧波濤,耳畔翻湧不盡,卻是不見舟船,也罷,如此時候,哪還有漁家敢入夜仍舊留於江畔,除非是想象那屍首一般,當真是不要命了。

十幾個人圍著隊長侯安都,“不曾見得有船,這方江邊也久待不得,天亮我們仍是需要尋個落腳處。”

“不,天亮前一定想法子過得江去,建康縱使不定也總比這方太平些。”

沒有辦法,確是實情,若是不投靠一方兵力尚足的良主,他們這些散兵簡直便是以卵擊石,不要說回鄉,定是要死在這方路上。

“先歇一時。”隊長招呼一聲,“一會兒順著江岸去找找有沒有船家。”

這話一說餘人都覺得簡直便是不可能之事,無話可說也沒有其他法子了,隻得都安靜下來。

極遠之處,赤紅色的天空看得人膽戰心驚。心裏分明是帶了恐懼的,卻又因這連日的奔勞累到極致,幾人聽著耳畔翻湧江水之聲,竟是相互依靠著不覺睡了過去。



漸漸清晨。南北限天塹。倚樓誰弄新聲,重城正掩。

滿麵塵煙,人影紛雜,人人夢中都是血紅離散,屠馬也雜以人肉,疾疫而死者大半。亂刀之下親眼所見婦孺慘死,不堪受辱吊死樹上又豈止是這方一人?縱使何方血性男兒也是受不得的。

這場噩夢什麼時候才能完?什麼時候才有盡頭……滿腔滿肺都是泥土塵腥,天下大亂,分崩離析已經到了極致。

忽地撞擊之音,一聲悶響。

這一聲無異於劈空而來驚醒了所有人,瞬間刀劍出鞘渾身向後劈去,卻見一身淺淺布衣,原本該是白色,卻已經是染了煙塵,這人背對於己方正纏著那方繩子讓一方小舟靠岸,絲毫不見戾氣也不像意欲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