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獨自逍遙(序)(1 / 1)

——讀風荷詩集《恣意》,榮榮

我與風荷見麵不多,想到她時,眼前是她文靜的模樣,但對她的詩卻印象深刻。印象深是因為我由於職業和愛好,編讀過她的不少詩歌,我很容易就將她與眾多平庸的、陳詞濫調的詩歌炮製者區分開來。每每想到這個出色的女詩人竟還是我的餘姚小老鄉,她的出挑尤其讓我開心。

我們《文學港》雜誌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一個作者的作品再好,一般一年也隻能上一次,但去年我就替她發了兩組,今年第二期,又在“新新詩人”欄目,為她作了重點的推介。特別有眼光也挺會“挑剔”的詩人和詩評家柯平說到風荷的詩時卻讚許有加:“這人能寫,不僅能寫,而且還能寫得跟別人不大一樣。”說她“技法方麵的特點及由此產生的閱讀快感,即擅長使用一種跳躍的略帶閃爍的語言,尤其是對古典成句的有益借鑒,通過運作讓它們以全新的麵貌出現,從而使作品整體充滿著靈動且詩意盎然。……”與眾不同和詩意盎然靈動是一個詩寫者非常可貴的兩種品質,這兩種品質都需要先天的靈氣加後天長期不懈的努力才能做到的。年紀不大詩齡不長的風荷寫到這份上,真已很了得。

很高興餘姚市委宣傳部和市文聯慧眼識珠,將她的詩集《恣意》列入市文藝精品工程重點扶持的項目之一。而我有幸在出版前先睹為快,這些詩,不少在以前讀過,也編發過一些,但集中起來讀那麼多詩,又讀到了她詩裏的另一份好處,那就是她骨子裏的那份逍遙。

逍遙是一種生活狀態,也可以是一種生活態度。對於一個寫作者,逍遙又可以是自由自在、揮灑自如的寫作技藝,更指向靈魂裏透出的思想或情感的瀟灑。風荷的詩歌為我的閱讀展開了一個開合自如,逍遙自在的內在世界。她的詩大多很短,那是一小段一小段情感或人生場景的動人敘寫,卻不急不躁,精致而清麗,她“讓暗香朝著你的方向湧動”,她“和鳥鳴保持著一唱一和”。對於不確定和無法把握的人生,她總抱著一種和解:“半卷紅塵/這中間曾經的斷腸/這一不小心就被風吹走的點滴人生”,“即使失了幽香,也要將生活/安置在寧靜裏,獨自逍遙。”這些不那麼激烈,不那麼極端,幾乎是“通情達理”的詩句,讓我看到一個內心敞亮的豁達女子的從容淡定,讀到淡定之中的那份深透和開闊的詩意。

這麼多年來,我也算於人於作品中閱詩人無數,常覺得“文如其人”之言未可全信。因為有一些文人的作品未必那麼“言行如一”,行文與外在性情也有不盡相同的。女詩人風荷是否屬此列?曾聽人談起過她,生活和工作中的她給人的印象是有方有圓,循規蹈矩的,是稱職的教師,賢妻良母,作品中的她粗粗讀來卻纏綿多情,似乎還應加上那麼一些任性,就像她幾次敘寫到的鏡中人,當她坐在鏡前:“外麵的你怯生生問:這個,是我麼?/鏡子裏麵的人說:小姐,是你,是你的前世來生/是你的心,你摸摸胸口”。在這裏,鏡中人就是內在的她,而鏡中人與她似乎是互為陌生的。但細品她的詩,卻覺得她並不是一個執著於無理之人,她詩裏的纏綿多情甚至任性都摻和了不少理性,這也讓她即使在難言的詩緒裏一頭紮進去了最後還是能理智地“撤退”,她的詩歌因此是可解的,可理喻的,能讓讀者更深地進入,跟著她那份來去自如的逍遙一起逍遙。這似乎反過來又在印證文如其人這句話。

如此種種,終究歸結為她性格中的大氣和隱忍吧。或者說她有極強的能力轉換她在這個世上的角色:為妻時的妻性,為母時的母性,為師時的師表,當她應對好世上的一應俗事,返回內心,她又能做回一個自在的詩人。她這樣多好啊,在這個不盡和諧的世界,她幾乎是一個自我和諧者。這也是我一直想盡力做到的:不以詩性思維去界定詩以外的世界,說話行事不貼詩人的標簽。當一個詩人既能在詩裏抒情又能在現實裏務實,他便一定能活出兩份精彩。

說來說去,逍遙其實緣自於她性格的內斂和寬厚所拓展的詩性世界。這份逍遙也讓她的詩歌在別致靈動之外更添了一種溫和醇厚的品質。溫和醇厚的女子是可愛的,溫和醇厚的詩最適宜春日裏讀,拿尋常的心去讀,直讀得詩情滿懷。溫和醇厚的詩更像是江南的黃酒,嚐來綿綿柔柔,卻自有一種濃濃的醉意。這就是如此情懷的女子的好處,春日的好處,詩的好處。

2012年9月

(榮榮,著名詩人、第四屆魯迅文學獎獲得者、寧波市作家協會主席、《文學港》雜誌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