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招呼易跟上自己。他沒有拒絕。

他們來到一片樹林旁邊。一隻羚牛幼崽正在痛苦地哀嚎,它的後腿被粗壯的藤蔓牢牢纏住,越是掙紮,纏的越緊。

“那邊那個是拉沙,”農婦解釋道,“他是個小笨蛋,但如果能讓他離開這座凶煞的山嶺回到田地裏的話,他還是有些用處的。”

“你覺得這座山有煞氣?”易問道,半跪在小動物旁邊。他用一隻手掌撫摸它毛茸茸的後背,感受它肌肉的抽動和痙攣。

農婦抱起雙臂。“反正,這裏發生過一些不靈光的事。”她答道,對著峰頂努了努嘴,“沒有了自然魔法,這片土地就要求用物質填補,必要的時候甚至會奪走生命。如果叫我做主,我就放火把這裏燒個幹淨。”

易注視著那些藤蔓。他沒想到在如此遠離山頂的地方也能看到它們。

“我想想辦法吧。”他喃喃地說著,從靴子上的銅鞘裏拔出兩把刀。就在他把鋼刃湊近纏繞的藤蔓的瞬間,它們似乎在退縮。

這個瞬間綿延徘徊。一顆顆汗珠刺痛了易裸露在外的臉龐。他閉上雙眼。

“伊麥,”他用古人的說法默念道。“伊唄。”

羚牛逃脫了,發出一聲歡快、高音調的叫聲。地上被斬斷的藤蔓像鬆垂的皮膚一樣吊掛。

小動物向山下跳開,歡慶自己的自由,農婦在後麵追趕。她用兩隻手將羚牛一把抓住,緊緊抱在懷裏。

“謝謝你!”她大喊道,沒有意識到易已經繼續上路了。她對著他的背影高喊,“哎!我忘了問。你練的是什麼劍啊?仗已經打完了,你知道……”

他並沒有回頭。

我的仗沒打完。

又過了一小時,他到達了那片貧瘠之地。一座村莊的殘骸散落在他身邊,同樣的藤蔓也入侵了這裏。

這裏是無極。這裏曾是家。

易向墳地前進,走過傾覆的立柱和石雕、民宅、學校、神龕的殘骸——所有殘破的碎片全都混在一起。他父母的工坊已經散落在碎石之間找不見。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他憑吊,時間也不夠。

他參拜的墓園以完美的對稱結構排列,墳堆之間留有空隙供人通過。比如易這樣的人。

“列位的記憶永垂於無極。”

他用手觸碰每一把插在地上的劍柄。這些是他對戰士、老師和學徒們的回憶。他沒有錯過任何一把劍。

“願列位的名號為世人謹記。”

“請入土安息。”

他的聲音很快變得疲憊。

天空染上了橙紅的色調,還有三座墳墓他沒有摸到。最近的一座墳墓前放著一把鐵錘,錘頭已經在山中的濕氣下生鏽。易從布袋裏掏出一顆桃子,放在墳前。

“多蘭大師,這是悟空送的。他沒能和我一起來,但他想讓我把他最喜歡的果子送給您。他非常喜歡自己的長棍,更喜歡嘲笑您給我的這幅頭盔。”

他走向最後兩座墳墓,墓前守候著金色的劍鞘。

“伊麥,今天天氣和煦。伊唄……希望你喜歡暖和的天。”

易抽出兩把短劍,將它們送進父母墳前的劍鞘中。嚴絲合縫。他鄭重地跪下,深深地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