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節已是深秋。
寒風在大街小巷呼嘯而過,那陣陣的涼意,仿佛能從指尖鑽到人骨子裏頭。
錦瑟才出門一會兒,就覺得整個身子凍得冰涼。
她隻穿了兩件粗麻布衣,袖子是那種敞口的時候,風呼呼的往袖子裏麵吹,在那嬌嫩的肌膚上吹出了一粒粒細小的雞皮疙瘩。
她朝著掌心嗬了一口熱氣,然後就著這點兒熱度,使勁的搓了搓雙手。
如今這般年景,有人身披錦緞狐裘,有人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錦瑟加快了腳步,朝著布莊走去,天色才剛擦黑,集市上的鋪子已經關得差不多了,再過一會兒,布莊就該關門打烊了。
走到布莊門口的時候,就瞧見布莊的夥計正準備關門,她忙小跑過去,用竹竿般纖細的手臂抵住了門沿。
“小二哥,陳老板不在麼?這些是我今日趕出來的紋樣,想讓他幫忙瞧瞧。”
錦瑟本是天府千金,出身是極好的,皇權被藩王割據之後,偌大的天府便倒台了,昔日的千金小姐,如今隻是普通的平民百姓,隻能靠著自己的雙手過活。
布莊的小二聞言,卻是滿臉的不耐煩:“老板今日未來,你明日再過來吧!”
說著就要關門。
錦瑟如何能就此算了,她如今住在弟媳家裏,弟媳是本城的貴族,雖然不缺她這點口糧,可她終歸是個外人,若是每月交一點銀錢,麵上不至於太難看。
她撐在門上不願意放開,到底是當慣了千金小姐的人,多少有點兒弱不經風,被那小二用力一推,整個人就要往後退,她咬咬牙,將一隻腳踏進了門檻,若那小二再用蠻力,她的腳便會折斷。
“怎生這般倔,怕了你了,紋樣留下吧,我這裏還有幾文錢,都給你。”
小二說著便從口袋裏逃出幾枚銅錢,塞進錦瑟手裏,然後一把搶過她手裏的紋樣,就要將她往外麵推。
那幾枚小小的銅錢,躺在錦瑟的手裏,宛若一塊塊寒鐵般,凍得她生疼。
她以前在天府的時候,下人買回來的紋樣,一點兒都不比她繡的好,價格卻是比她這高出了數百倍。
當千金小姐的時候,錦瑟素來是不管這些事兒的,吃穿用度都有下人打點,如今成了平民,卻擔心起了柴米油鹽。
她到底是臉皮子薄,再加上昔日當慣了千金小姐,骨子裏總有一分驕矜,關於銀錢之事,總是羞於啟齒,如今憋得臉色通紅才問出了一句:“小二哥,這些,怎麼和往日的不一般多。”
小二卻是冷下了一張臉,吼道:“愛要不要,如今,收了你的紋樣,也算是施舍於你,再多可就沒有了。”
施舍二字,讓錦瑟更加難看,隻覺得臉上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火辣辣的。
原本撐著大門的手肘也訕訕的收了回來。
大門“砰”的一聲關上了,那劇烈的聲音震得錦瑟耳朵疼,她仿佛成了那依偎在牆角,衝著行人搖尾乞憐的叫花子,心內的屈辱感一陣陣的翻騰著。
錦瑟在布莊門口站了一會兒,便握緊了那幾枚銅錢,轉身往回走。
夜裏的寒風似刀子一般刮在人的身上,錦瑟的那顆心,幾乎被凍成冰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