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去年一個夕陽西沉的星期天。
兩人互相依偎著席地而坐在村前的沙河岸邊,沉醉在朦朧似懂非懂初戀的甜蜜之中。
被霞光染紅的河水波光粼粼,整個河麵如同金光閃閃的星河,微風蕩起的浪花,愛撫地輕輕拍著綠草茵茵的河岸。
“文秋,咱倆相好的事該告訴你爹媽了,選個黃道吉日,為咱倆舉行個訂婚儀式。往後,咱倆出出進進的在一起,別人也不會說閑話了。”春生一隻手親昵地攬著文秋的肩頭,另一隻手撫摩著她的手,溫柔地小聲說道。
“急啥。訂婚不訂婚都一樣。”文秋頑皮地一笑,不當回事地說。
“你不急,我早急了。”春生生氣放下搭在她肩上的胳膊,又推開她的手,“今兒在河邊約會,明兒在柴禾垛後邊見麵,偷偷摸摸地不敢見人。我早憋不住了。”
“我覺得這樣挺有意思的。”她扭臉瞥了他一眼,又頑皮地笑了。身子撒嬌地往他懷裏靠了靠,頭放在他寬熱的肩膀上,仰望著寧靜、溫柔、安謐、深邃的廣闊天空,眼睛一眨一眨地好像幻想著什麼。
“我這裏都火燒眉毛了,你那裏還挺有意思呢。”他往外推了推她,生氣著急地說。
“這說明你經不起考驗。”
“考驗?我把心都掏給你了,你還考驗啊!”他那憨厚、天真、認真的樣子像個小孩兒。
“那當然!”
春生閉嘴不吭聲了。
“生氣了?”
沒動靜。她直起身子好玩地打量著他,耷拉著頭,一副哭喪相。她一使性子就來氣了:
“就憑你這個小性兒也經不起考驗!說你兩句,嘴噘得能拴兩頭驢!以後,我給你一耍脾氣,你還不得三天五天不給我搭腔啊。哼,老娘們脾氣!”
她索性不理他了。
這時,文秋不知看到了什麼,眼睛突然一亮,活潑開朗富於聯想的性格又使她高興起來:“春生,我真羨慕他們那樣的生活——!”
春生感到她的話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不可思議的無聊,為了不使她掃興,過了好大一會,才有一搭無一搭地問:“羨慕誰的生活?”
“你看那兒——”
不遠處的河麵上,漂搖著一隻打魚的小船。搖船的是一個中年婦女,撒網的一看就知道是一個富有經驗的捕魚漢子。是夫妻倆。丈夫從河裏一下一下慢慢拉著魚網,收起來,在船頭上蹾了蹾,翻著魚網,一邊往船艙裏早已備好的魚簍裏扔著魚蝦,一邊扭臉和他的女人說著話。
這一原本平淡無奇而又極其普通的一幕,在文秋看來就是一副夫唱婦隨美妙動人的生活畫卷展現在眼前:藍天白雲下,夫妻倆沐浴著溫柔、和煦的落日,搖船徜徉在波光粼粼、流水潺潺的河麵上,盡情地享受著撒網的喜悅。整個畫麵顯得一片茫茫的金黃、平靜、溫馨、親切,線條柔和,色調美麗。
這在春生看來呢?
“看啥?”除了捕魚的船外,就是平靜的水麵。魚船有什麼好看的,河水更沒意思。他心不在焉漫無邊際地看了半天,沒有發現令他感興趣的東西,回頭失望地說道:“沒意思。”
“你看那條船——”文秋用手指了一下,眼睛一直沒離開那個地方。
他怏怏不快地抬頭瞥了一眼,小聲嘟囔道:“魚船誰沒見過,有啥好看的。”
“兩人真是幸福的一對!……”她目光恍惚地沉浸在美好、浪漫、富有情調的聯想之中。
春生情不自禁地又抬眼望去,魚船上的兩個人他開始注意了。
“夫妻兩個天天同進同出,形影不離。白天種地,傍晚撒網,黑天回到家裏,妻子煎好香噴噴的魚蝦,再炒上兩個熱騰騰的小菜,給自己的男人燙上一壺白酒,一家人圍坐在桌前,多麼溫暖、幸福、美滿!……”她那神情如臨其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