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1 / 2)

在桌邊上摁滅煙頭,留根拔腿去了村委。在那裏,他沒有找著生根。接著,他又慌慌張張地去了沙場。事情緊迫,一刻也不能停留!

在沙河橋上,頂頭碰上了發根。

“三哥,咱爹、咱爹跑了!”他焦急不安地弄出來這麼一句。

發根一愣。

“咱爹跑了?他為啥要跑?他跑哪去了?”他問。

“咳!都怪二哥!是他把咱爹氣跑的!”他把心中的不滿和氣憤在這兒抖了出來。

“二哥咋把咱爹氣跑的?”

“他在礦上搞了個年輕漂亮的相好的,想把二嫂踢達了!咱爹一氣之下打了二哥,夾著鋪蓋出來了!咱媽也跟了出來!”

發根想了想,一揮手:

“走,咱們快去找!”

走上河堤,兩人沿著村前的莊稼地一路向西急匆匆的找去。走了不遠,就和從家裏找來的妯娌幾個和文清相遇了。幾個人一起呼喊著,張望著,出發了。

他會去哪兒呢?

邊找邊估計著要去的地方,也當然寄希望碰上一個幹活或過路的人問一問。什麼人也沒碰上,往南一拐,他們分兩路圍網似的去了茫茫無際的玉米地。不斷地把範圍擴大,又不斷地把範圍縮小。後來碰頭時,又一致地把思路集中在地頭旁那一個個套著抽水機的小磚屋裏。走進一看,一片空蕩可以一目了然的有限空間使他們失望了。在預定的地點又再碰頭時,都茫然地麵麵相覷。最後,不得不邁著滯重的步子往家走。

一路上沉悶凝重的氣氛壓著他們每一個人的心頭,也更加重著李萃蘋原本沉重的心情。她擦了一下被焦慮和不安綴住還帶著淚光的臉,低著頭在後邊跟著。她把今天發生的一切原因歸咎在自己身上。她責備、怨恨自己。但是,她對丈夫紮根不但沒有一絲埋怨、憤恨,而且還湧起發自內心寬容的憐憫。他畢竟是個男人,他應該享有做父親的權利。而且,這是每一個男人所具有的最基本的權力。

在中國這個傳統觀念尚未完全改變的年代,誰剝奪了男人這個最基本的權力,勢必遭致強有力的反抗和無情的回擊。

李萃蘋就這樣跟在他們身後默默地慢慢走著。

別人也無話可說。

最先發動找父親的留根,霜打得似的頭裏走著。找不著父親,他的嘴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不說一句話,看那臉上黯淡、憂雲凝結的表情,他好像比任何人都擔心、牽掛父親。他也的確非常擔心、牽掛父親。但又情不自禁地升起一股對身後走著既寡言又賢德二嫂李萃蘋的憐憫之情。此時此刻,他開始責備、怨恨紮根了。並且滾雪球似的增加著這種不曾有過的情感,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嘟囔開了。

想找個城裏的娘們家來擺譜,顯顯本事頭兒,燒得你不知道姓麼了!

每次回家車晃鈴鐺響,八成是故意裝神弄鬼逞威風,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撂下鋤頭才幾天,就走樣了!變心了!變得龍騰嶺裝不下你了!

哼,敬你是神,不敬你是泥巴胎!

留根開始改變著自己始終敬佩、羨慕、端著鐵飯碗的這位二哥的形象。但他絕沒有想到紮根移情別戀的真正原因。他隻是想到了李萃蘋不生育這一表層、單一的一麵,其它什麼也沒想。因為妻子張鳳雲同樣不生育。事情卻出奇的很,兩人伴隨著生活細節中的不斷爭吵,依然有滋有味一包勁地生活著。這是個秘密。

秘密在張鳳雲這兒,留根悶信兒不知。

現在,他又想到了嚴厲的父親,他不知道父親的教訓能否使二哥紮根回心轉意,和二嫂和好如初;二哥又會不會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你說你的,我做我的,或者背後逼迫二嫂主動提出離婚,他在旁邊充好人……他不知道。

留根第一次這樣沉著、平靜下來,邁著文人一樣思索的腳步,大動腦筋,細致地思考了這麼一通複雜而不得其解的問題,憂心忡忡和無可奈何的情感沉重壓迫著他,凝眉鎖目地思索著,扭臉看了一下身旁緊繃著臉一言不發的發根,回過頭來仍然無話可說。煩躁的抬了抬焦慮的眼神,接著突然亮了,看見了快步走來的李二柱。

“三哥,你看,那不是二柱嘛!咱們過去問問,說不定他見到咱爹了!”他帶著滿懷希望的精神機靈勁兒對發根說道。

發根站住定眼一看,立即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