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2)

臨湖樓閣的二樓露台上,黃杉女孩迎著春日濕潤的風培花侍草,她手中那陶甕裏是肥沃的黑土,栽著小小一棵已經結子的植物。

矮幾上幾乎都是陶甕,都比一個拳頭大不了多少。倒是很精巧。女孩是席地而坐,木質地板上連一個蒲團都不放,隨意得很。

耐心地給每株植物都修剪了葉子,在植物的根部表層灑了些水就算一天的任務完成了。招來侍女收拾掉矮幾上不要的棄葉與沒用的果實,黃杉女孩剛躺在軟榻上閉眼假寐,就聞見屏風外侍女一聲慘呼。

隔著屏風慵懶出口詢問:“怎麼了?”

侍女跪下的聲音和皮肉迅速腐爛的臭味傳入。

黃杉女孩皺眉嫌棄,嘖了一聲。

“七小姐,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七小姐您要原諒奴婢啊!”

“去找樓下老婆子討解藥,以後別來服侍了。”

侍女連連磕了三個響頭,慌慌張張地抽噎著跑走了。

說實話,這麼多侍候過七小姐的人裏,她是受傷最輕的了;也有中毒之後垂死掙紮了五個時辰要死不活的,七小姐給她痛痛快快來了一刀子。

平陵江家,以製香聞名,以製毒盛名。

說到毒藥,或許茗城白家要更勝一些,但能把香料與毒藥運用自如的,著實江家無疑。

身為江家七小姐,江雲綰本不必自己一步一步來製毒,原材料交由下人打理即可;江雲綰嫌髒。

“別人栽的毒草,怎知培育的過程澆了幾滴影響藥效的水?尤其這些精貴難找的毒藥是要一株一株小心培育的。”

江雲綰對毒藥的原材料十分的用心。

“慢著。”

“小姐還有什麼吩咐。”倒不愧是受幾年訓練的侍女了,即使手半廢了也維持著冷靜。

“走之前告訴我,今天幾月了。”

“三月初七。”

“嗯……你去吧。”

十年前的三月初七,江雲綰——那時候還不叫江雲綰,她有自己的名字,江野——被賣進江家,名義上是江家七小姐江雲綰;暗地裏江家卻利用江野自幼習得的製毒技藝謀以私利。

當初定的十年契約,十年後似乎並沒有人提起呢。

連當初賣了她的人也沒有來。

唇角勾起弧度,在平凡的容貌上平添幾分妖邪氣兒。

以為十年錦衣玉食阿諛奉承把我收買了,吧?

真是可惜。

真是可笑。

江桓,那個以她父親之名居於平陵江家的家主之位的人,現在在哪個陰暗角落裏裏聲嘶力竭呢?

江野褪去華麗的錦服,木釵棉裙,口銜一枚青葉,在火光與哀呼密布的深夜江家府邸後,輕輕哼唱著。

轉身毫無留戀。

“江家那個七小姐

人生俊俏好風流

手製梅糕美佳肴

平陵世子掙破頭

老嫗仆婦巷間聞

道那小姐不知羞”

梅糕江野是作過的,但美佳肴就稱不上了;而她的姿色,也不過中等,隻是平陵江家自古出美人,眾人先入為主了。她又不是江家人,不是所謂的,江雲綰。

江家七小姐是一向不看重世俗規矩的,無論男女尊卑,得她垂青定是極風流神仙人品的。

江桓想管也管不來,她是拘著一紙契約才不走的,不然,天地之大,她大可一走從此天地逍遙;誰情願一輩子困在小小一方庭院?

由著外人歌她論她,有她製的毒就夠了。

可是江野走了情況就不一樣了。

江野一直以來隻自己製毒,過程絕不允許被窺看到,如何製作怎麼個配方最好得也就知道個大概。

她一走,江家剩下的製毒師才能可沒有她的一分半分;江桓自然著急。

江野的計劃裏,被追殺也是算進去的。

不過——她可沒料到有這一號白發女人。

眼前的女人比她高一個頭,臉龐瘦削但是英氣,劍眉星目,罕見的灰色眸子與白發白眉,甚至閉眼時那微微顫動的睫毛也是白色的。奇異的發色與白得太誇張的皮膚並沒有讓她原來精致的容貌降色,反而更稱得她出世淡然的氣質。她著一身月白的騎服,似乎才下馬,牽著一匹胭脂馬。

“小姐盯著在下,難道在下擋道了嗎?”女人手中馬繩緊了一緊,馬兒便乖乖退到了路邊。

“啊,不是……”江野咽了一咽口水,她好女色,對男人沒興趣——這也是平陵城才子圈裏眾所周知的了。

女人眨眨眼,“那是?”

“我姓虞,名江野;今日有緣一遇,不如結識一下?”

“白凰。解白凰。”

“喔……”江野正欲再進一步靠近白凰聊下去,白凰卻將身一躲,那胭脂馬順從地蹭一蹭主人。

“在下還有事,恕不奉陪。”語罷跨上馬便飛似地走了。

江野望著白凰的背影,有意無意擺弄手中的一個小銅管,“現在不陪,以後就得你來找咯~”這小銅管是中空的,內裏有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