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眾人一再隱瞞,但寶釵還是在憤怒下把黛玉的死訊告訴了寶玉。仿佛經曆了一場惡夢,寶玉的心境竟然清爽了起來。寶玉的病勢雖然一天好似一天,可他的癡心卻總不能解,必要親去哭黛玉一場。
賈母等人知道寶玉這是病根未除,隻好叫人用竹椅子抬了他過去。到了瀟湘館,眾人一見黛玉靈柩,前日裏活脫脫的姑娘,今日竟人鬼殊途了,賈母已經哭得淚幹氣絕。寶玉一到,不禁號啕大哭。想起從前何等親密,今日死別,怎能不更加傷感!
眾人怕寶玉病後過哀,再傷了身體,加重病情,紛紛上前解勸,他已經哭得死去活來。又叫過紫鵑,問明黛玉臨死有什麼話說。紫鵑本來就深恨寶玉,見他這樣,心裏已經回過來些;又有賈母、王夫人都在這裏,不敢數落寶玉,便將黛玉怎麼複病,怎麼燒帕子,焚化詩稿,並將臨死說的話都一一地告訴了大家。寶玉聽後,又哭得氣噎喉幹。鳳姐不住地勸慰,便請賈母等人回去。寶玉哪裏肯舍得離開,無奈賈母逼著他,隻好勉強回房。
寶玉日漸神誌安定,想黛玉已經死了,寶釵又是第一等人物,才信“金玉姻緣”有定。隻是時常思念黛玉,寶釵每次都以正言解勸,寶玉心中雖不順,卻也無奈,又有襲人悉心服侍,倒也安靜。
原來寶玉成家的那一天,黛玉白天已經昏了過去,但心頭口中卻有一絲微氣不斷,李紈和紫鵑哭得死去活來。到了晚間,黛玉又緩了過來,微微睜開眼,似有要水要湯的光景。此時雪雁已經離開,隻有紫鵑和李紈在旁。紫鵑便端了一盞桂圓湯和的梨汁,用小銀匙灌了兩三匙。黛玉閉著眼,靜養了一會子,覺得心裏似明似暗的。此時李紈見黛玉略緩,明知是回光返照的光景,卻料著還有一天半天,自己便回了稻香村,料理了一回事情。
黛玉睜開眼一看,隻有紫鵑、奶媽和幾個小丫頭在那裏,便一把攥了紫鵑的手,使著勁兒說道:“我是不中用的人了!你服侍我了幾年,我原指望咱們兩個總在一處,不想我……”說著,又喘了一會子,閉了眼歇著。紫鵑見她攥著不肯鬆手,自己也不敢挪動。看她光景,比早半天好些,隻當還可以回轉,聽了這話,心又寒了半截。半天,黛玉又說道:“妹妹!我這裏並沒親人,我的身子是幹淨的,你好歹叫他們送我回去!”說到這裏,又閉了眼不言語了。手卻漸漸緊了,喘成一處,隻是出氣大,入氣小,已經快不行了。
紫鵑慌了,連忙叫人請李紈,正巧探春來了。探春摸了摸黛玉,黛玉的手已經涼了,連目光也都散了。探春、紫鵑正哭著叫人端水來給黛玉擦洗,李紈趕來了。剛擦著,猛聽黛玉直聲叫道:“寶玉!寶玉!你好……”說到“好”字,便渾身冷汗,不做聲了。紫鵑等急忙扶住,黛玉的汗卻越出越多,身子便漸漸冷了。探春、李紈叫人忙著攏頭穿衣。正是:香魂一縷隨風散,愁緒三更入夢遙!
當時黛玉氣絕,正是寶玉娶寶釵的這個時辰,紫鵑等人都大哭起來。李紈、探春想她素日的可疼,今日更加可憐,便也傷心痛哭。因瀟湘館離新房子比較遠,所以那邊並沒聽見。大家痛哭了一陣,隻聽得遠遠一陣音樂之聲,側耳一聽,卻又沒有了。探春、李紈走出院外再聽時,唯有竹梢風動,月影移牆,好不淒涼冷淡。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寶玉的病也漸漸複原了。但盡管他身體康複了,靈活機智卻是大不如前。除了他眼前常見的事物,以前的很多種種他都記不起來了。寶玉自己也不知道這究竟什麼原因,寶釵卻知道這是因為他丟失了通靈玉的緣故。寶玉有時候想去園子裏逛逛,可賈母卻不敢應允,雖然黛玉的靈柩停放在城外庵中,但瀟湘館的一切景物卻是如前,賈母怕他觸景生情,再添新疾。況且如今的瀟湘館已經可以說是人去樓空,寶琴已經回到了薛姨媽那裏居住,湘雲也被接回了家,岫煙因為迎春出嫁而隨著邢夫人一起過去,李家姊妹也另住在外。現在留在園中的隻有李紈、探春和惜春三人了。
平日裏,寶玉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發呆。襲人常常會問寶玉:“你怎麼把以前的靈機都忘了?既然要忘,你應該把以前的舊毛病也一起忘了才好啊。可是你的脾氣現在還是一樣的壞,隻是腦袋不靈光了。”雖然襲人這樣說他,可寶玉卻不生氣,反而笑嘻嘻地看著襲人傻笑。
銀匙
古時候,除了銀質貨幣外,銀製的日用器物被王公貴族和宗教上層人士普遍使用。據史料記載,隋唐時代我國北方牧民就發現,馬奶放在普通的瓷製器皿中,幾天就會變質發臭,然而銀碗裏的馬奶卻能較長時間不變質。由於銀具有如此獨特的性能,銀被人們譽為“永久性的殺菌劑”。雖然銀器的殺菌功能已經得到肯定,但是民間廣為流傳的“銀器能驗毒”之說卻是不科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