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悲傷(1 / 1)

這是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這裏住著陌生的人群,有著陌生的建築,就連呼吸到的空氣也顯得格外的陌生。

傑西不喜歡陌生的感覺,也不喜歡孤獨流浪的人生,但這是命運的安排,傑西無法左右命運。

在命運麵前,人類的力量顯得那麼微弱,顯得那麼蒼白無力,人類永遠無法與命運抗衡。

走出火車站時已經是黃昏時候了,傑西本來很喜歡黃昏的感覺,黃昏裏有著許多浪漫與甜蜜的回憶,隻是那些浪漫的回憶已經遙遠到快要看不清。

在傑西的字典中,黃昏代表的再也不是浪漫與甜蜜,而是悲涼的盡頭,日落的盡頭,人生的盡頭。

傑西的人生已經到了黃昏時候,人生的那片天空已經接近黑暗,隻是天黑了還會有黎明,可人生呢,人生的天空若是黑了到了盡頭,是否還會有光明?人如果死了是否還能複生?

傑西漫無目的的走著,走過人群,離火車站不遠處是一座敗落的天橋。

人潮湧動。

天橋下傳來悲傷,確切的說應該是悲慘的旋律。圍觀的人群中央是一個帶著墨鏡的年輕人,年輕而又英俊的臉龐,被墨鏡遮住的雙眼,看不見他那落寞亦或是明亮的眼眸,又或者他是一個雙目失明的盲人。他的樣子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二泉映月的阿炳,與阿炳不同的是他拉的是小提琴。

悲傷的旋律似乎在訴說一個人的懷才不遇,又或者是在訴說一段失敗的感情經曆,曲調抑揚頓挫,激昂中夾雜著許多莫名的悲傷以及悲慘。似乎是在感歎命運,又似乎是在憤恨上天的不公。

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傷心的人?他們又在為了什麼而傷心呢?

悲慘的旋律勾出了傑西心中蠢蠢欲動的悲傷,悲傷如決堤的江河,瞬間洶湧地從心口湧出流遍全身每個角落,洶湧的在身體裏翻滾,心被無窮盡的悲傷敲打、研磨,已經失去了原來的形狀和顏色。像是尖銳的岩石被無情的海浪拍打後失去了原來的尖銳,變得光滑,變得蒼白,變得易碎。

傑西托起身上的吉它,輕彈輕唱,那首憂傷的曲調是裴茜最喜歡的曲子,傑西以前總是會彈給裴茜聽。

如今傑西仍舊是那個傑西,吉它仍是那把吉它,隻是聽眾不再是一個人,不再是那個自己最愛的人,物是人非。

唱著唱著,傑西的淚再也抑製不住地流了下來。那首歌裏有太多的回憶,總是會想起那些遠去的甜蜜。

整座天橋下彌漫著悲傷的氣息。

圍觀的人們有的已經掏出了零錢扔在了傑西和墨鏡男的麵前。他們不懂音樂,不懂他們音樂裏的悲傷,所以他們以為傑西是在乞討,因為他們隻看到了傑西的眼淚,他們沒有看透傑西的悲傷。

傑西呐喊著,咆哮著,發泄了所有這幾天來的痛苦。歌聲在天橋下回蕩,飄向未知的遠方,隻是不知是否能夠穿越人海,飄到心愛的裴茜的身邊,傷心欲絕的裴茜是否能夠感覺得到,在遙遠的遠方,那個讓自己痛不欲生的曾今最愛的男孩在為自己歌唱那首最愛的歌曲,是否能夠感覺到他的歇斯底裏、

聲嘶力竭的歌聲在天橋下回蕩,引來匆忙人們的駐足,有人搖頭歎息,有人指指點點,有人在圍得水泄不通的天橋的人行道旁擠進腦袋來看熱鬧。

傑西以前很討厭這種被許多陌生人關注,成為焦點的氣氛,他隻會給自己心愛的裴茜唱那首她最喜歡的旋律。

但傑西現在已經不在乎路人的關注與指指點點,他需要發泄,連日來的痛苦已快將這個陽光的大男孩擊垮,痛苦如千軍萬馬在傑西內心的某個角落肆意的踐踏、摧殘。

戴墨鏡的年輕人似乎被傑西的歇斯底裏給深深的震憾了,呆滯地望著傑西,停下了那雙同樣製造憂傷的雙手。似乎他想不到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他更加悲慘的人吧。

夜漸深了,人群漸漸散去,陪同他們一起散去的還有傑西那永無休止的悲傷,那些悲傷從耳膜流竄到人們的心裏,隻是不知道會有幾人能夠讀懂傑西的痛?

傑西沒有去撿地上的錢,也沒有拍掉身上的塵土,隻是拖著疲憊的身體蹣跚地走著。

"你要去哪裏?"戴墨鏡的年輕人叫住了傑西“你的錢。”

傑西沒有回頭,“送你了。”傑西繼續邁著蹣跚地腳步。

戴墨鏡的年輕人撿起了地上的錢,追上了傑西,此刻他已摘下墨鏡,昏黃寂寞的燈光下,那是一雙明亮的眸子,很迷人,深邃中帶著些許憂愁。

他們並肩地走,路燈下倒映著兩條寂寞孤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