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和宮。
梨妍輕輕地將精心濾過的雨前龍井端在矮幾上。嗯,這杯年前的梅花清雪水泡製的,是敏憲慎太後的;另一杯是洛城上供的雨前龍井,味兒略比青城的濃,這是明孝嘉太後的。梨妍是明孝嘉太後的內侄女,葉氏嫡長女。
這天下最尊貴的兩個女人就這樣麵對麵坐著。她們,是皇城裏最大的贏家。林氏女子天生就是後位之主吧?三位姑姑,不是皇後就是皇貴妃,自己呢?有朝一日也會如兩位太後這樣安坐於華美的坤和宮麼?梨妍將茶奉上後,出了內殿,攏上珠簾時禁不住的想著。
"哀家聽說,皇帝似乎對今年的選秀不怎麼看重?"明孝嘉太後端起素青釉的茶杯,漫不經心的散了散熱氣。
"姐姐多慮了,皇兒生性孝順,先帝逝世不過幾日,新招妃嬪以充掖庭已是不孝,若是再大選,這百姓心裏總是有嫌隙啊!"敏憲慎太後並不端茶,隻是鬆了鬆指套。
明孝嘉太後微怔,"話雖如此,可五年一大選的規矩總不能違了"
"姐姐,不是哀家多想,日日看著那些年輕貌美的妃子,唉,心裏總是難過,老了啊!"敏憲慎太後低歎。
明孝嘉太後訕笑,先帝在世時,敏憲慎太後豔冠後宮,十七歲入宮為嬪,十九歲誕皇五子,即封淑儀;二十二誕皇子卻早夭,又封妃;二十六誕皇六子即大將軍王,因時先帝生母祥和端太後斃,大孝未進封,改為賜號敏;至三十四又誕皇七子文王,又晉封貴妃,賜號憲,一時風頭無兩。
而相比之下,明孝嘉太後出身葉氏,為葉氏庶女。先帝與恭徽敬閔仁皇太後琴瑟和諧,但恭徽敬閔仁太後早逝;後又迎恭徽敬閔仁太後之嫡妹簡靖良太貴妃進宮,甚為敬重,但簡靖良太貴妃亦早逝,太貴妃臨終時曾要求葬禮從簡,並且不封後,以示長幼有序,借此對長姊示以敬重,先帝應允,為對葉氏姐妹溫良有禮示以懷念,太貴妃逝後,迎太後太貴妃之庶妹為後,並言"朕之後非葉家之女無誰也。"故此有明孝嘉太後。然明孝嘉太後空有皇後之名,無皇後之實,敏憲慎太後時為華妃,無皇後之名卻有皇後之實。況明孝嘉太後並不如敏憲慎太後貌美,登後位後並不得聖寵,唯仰仗兩位長姊而已。
明孝嘉太後不貌美,又不得聖寵,與聖眷濃厚的敏憲慎太後不能加以比較。故明孝嘉太後最忌人提起女子年輕嬌嫩。
"也是,哀家隻是瞧見皇上已二十有五,膝下僅有二子,似乎比先帝子?還稀薄,故有此一問。"明孝嘉太後麵無表情,輕飲一口雨前龍井道。
"姐姐說笑了,哀家進宮時先帝也有三十年紀,何必急於一時?"敏憲慎太後亦端起茶杯,"這是內務府新貢的雨前龍井?倒是新鮮。姐姐,莫不是你想讓林氏女子再次獨冠後宮麼?"敏憲慎太後輕笑,"剛剛那個是妍兒吧?是個知書達理的好孩子,可是這後宮畢竟是後宮,不是林府後院,妍兒總在這裏,也不妙,姐姐你說,哀家說的可有錯處?"
"你......"
"不說這次了,有哀家在,葉氏女兒絕不能為我兒妃!"
"啪!"一聲。精致的素青釉茶杯應聲而碎。打破了坤和宮安寧靜謐的氣氛。
隻是,這後宮,又有什麼時候是真正安寧的?
乾元曆一六四七,興安二十九年冬,歲在丙辰。號稱天朝的梁氏王朝第七任帝君逝,享年五十七,在位二十九春。十二月,皇五子梁青杞即位,奉先帝為昭烈文誠定帝。次年春,更國號興安為慶裕。
慶裕元年初,新帝封長兄梁青桂為漢王,遷封地漢城;封二兄梁青桉為楚王,遷封地楚城;追封三兄梁青櫞為河洛親王,遷葬皇陵;封四兄梁青樟為雲王,遷封地雲城;封六弟梁青楓為將軍王,帥西南二十萬軍;封七弟梁青梓為文王遷封地文城。
慶裕元年末,新帝奉先帝元後恭徽敬閔皇後葉氏雲念為恭徽敬閔仁皇太後;奉簡靖良皇貴妃葉氏雲思為簡靖良太貴妃,遷葬帝妃陵。尊先帝繼後明孝嘉皇後葉氏露華為明孝嘉皇太後,遷坤和宮;尊生母先帝敏憲貴妃陸氏蓮心為敏憲慎皇太後,遷坤寧宮,尊先帝玉寧妃李氏為玉寧太妃,遷慈和宮;尊先帝錦昭媛趙氏為錦太嬪,遷丹華軒;尊先帝淑容鬱氏為鬱太嬪,遷楊梓軒;尊先帝嬪蔣氏為蔣太嬪,遷甘霖齋。餘者從四品以下,正六品以上妃嬪,遷帝陵西暮韻行宮,非帝令終身不得出;正六品以下者,遣送太廟,落發守節。
慶裕二年春,新帝封原皇子正妃柳氏沅儀為後,賜號榮和,掌昭鳳宮;封原皇子側妃秦氏紫娣為正二品德妃,掌鍾粹宮;封原皇子側妃林氏季惜為從二品溫妃,掌瑤華宮;封楊氏流沫為正四品貴嬪,賜號良,掌雨禾軒;封李氏木煙為從四品嬪,掌景樂軒;封趙氏舞悅為從五品容華,掌雲夢齋。
後宮紛爭史,染血上位路。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