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父自出師以來,累獲全勝,心中甚喜,這日在祁山大寨中,會聚諸將議事。忽然細作來報:“司馬懿已被曹睿重新起用,正會同張郃,一道出關,來拒王師。”相父大驚,以手拍額道:“吾之老對頭來也。今司馬懿出關,必先取街亭,斷我軍咽喉之路。誰敢領兵去守街亭?”參軍馬謖翻出一本《史記》,慷慨激昂道:“書上說,‘丈夫處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今日羽檄北來、健馬長驅,正是男兒建功立業之時,某願往。”
相父對馬謖極為器重,兩人平日裏高談闊論,常常通宵達旦。此刻見他自告奮勇,相父欣慰道:“幼常素有謀略,往守街亭,吾當無憂。隻是街亭乃咽喉之地,曆代兵家所必爭。若街亭要路失守,我軍糧道斷絕,則隴西一境不能安守。因此街亭雖小,關係重大。幼常定要小心謹慎,不容有失!”
馬謖又翻出兩本書,左手拿一本,乃《吳子兵法》;右手拿一本,乃《司馬法》;兩書俱是卷邊破角,顯然已被翻閱了無數次。他揚了揚手中書,道:“某自幼勤讀兵書,兵法爛熟,一街亭豈不能守?書上說,‘賞信刑察,發必得時。’某願立下軍令狀,若街亭有失,當以頭顱謝罪。”相父從之,馬謖遂寫了軍令狀呈上。相父接過看了,撥給他二萬五千精兵,又命老成持重的王平與他同去固守街亭。
街亭所處位置河穀開闊、四通八達,南北山勢險要,進能攻退可守。馬謖、王平二人兵到街亭,看了地勢。馬謖笑道:“丞相真是多慮了,量此山僻之處,魏兵如何敢來?”王平道:“總是小心為妙。可命軍士在此五路總口下寨,伐木為柵,以圖久計。”馬謖道:“當道豈是下寨之地?”扭首見側邊一山,四麵皆不相連,且樹木廣茂,興奮道:“哇,好高的一座高山哦,真乃天賜之險也!傳令上山屯軍。”
馬謖帶兵上得山來,俯視大地,自覺英雄蓋世,眾生渺小,不禁逸興遄飛,放聲高歌:“我——站在獵獵風中,恨不能,蕩盡綿綿心痛。望——蒼天,四方雲動。劍在手,問天下誰是英雄!”他手舞足蹈,拿腔作勢,正唱得起勁,忽然瞥見王平愁眉苦臉,長籲短歎,頓覺掃興,道:“王將軍,你若有什麼不滿,請盡管直言。”
王平諫道:“參軍屯兵山上,怕是不妥。若屯兵當道,築起城垣,賊兵便有十萬,不能偷過;今棄要路,駐軍於山,倘魏兵驟至,四麵圍定,將何策保之?”
馬謖大笑,從行軍囊中摸出《孫子兵法》和《孫臏兵法》,道:“你看,書上說,‘憑高視下,勢如劈竹。’孫子和他的孫子孫臏,都是一代戰神,他們教導的難道會錯?待魏兵來時,我就照書上說的,居高臨下,猛衝一陣,管教敵軍片甲不回!”
王平又勸道:“吾觀此山,並非天險,反是絕地。安營在此,若魏兵斷我汲水之道,軍士必不戰自亂。”馬謖叱道:“汝真婦人之見也!書上說,‘置之死地而後生。’魏兵絕我汲水之道,我軍豈不死戰求生?屆時必以一當百,橫掃千軍!”王平道:“可是……”馬謖打斷他的話頭,道:“書上還說,‘用兵之害,猶豫最大,三軍之災,生於狐疑。’吾熟習兵書韜略,丞相諸事尚問於我,汝奈何一再相阻?”王平歎道:“若參軍定要在山上下寨,可分五千兵馬與我,我自去山下立一小寨,為犄角之勢。倘魏兵至,兩邊可以相應。”馬謖瞪了他一眼,點頭應允。
王平無可奈何,搖著頭自領五千兵馬下山。行至山腳,見到一隻螞蟻經過一堆狗屎旁,螞蟻抬頭望著狗屎,見狗屎高高聳立,雲遮霧繞,螞蟻登時肅然起敬,驚歎道:“哇,好高的一座高山哦!”繞著狗屎爬了一圈,禁不住也高歌一曲,唱道:“呀啦索,這就是青藏高原!”王平大笑,心想馬謖紙上談兵,不知天外有天,豈不正和這隻螞蟻一般嗎?
第二天早晨,司馬懿大軍趕到,離街亭五十裏下寨。司馬懿令次子司馬昭前去探路,司馬昭探了一遍,回報父親道:“街亭已有蜀軍把守。”司馬懿歎道:“諸葛亮真乃神人也,吾不如他!”司馬昭笑道:“父親大人不必氣餒,諸葛亮打仗雖高明,用人卻不高明。據孩兒看來,取街亭實是易如反掌。”司馬懿問:“此話怎講?”司馬昭道:“您可知街亭是何將把守?乃馬良之弟馬謖也。他將人馬盡皆屯於山上,當道並無寨柵,要破之極為容易。”司馬懿撫掌大笑,道:“馬謖徒有虛名,凡事隻知‘書上說’,乃庸才耳!昔日劉備臨終時,曾叮囑孔明‘馬謖言過其實,不可大用’,孔明不聽,今時用如此人物,焉能不誤事!”當下召集魏營眾將,分遣兵馬,派張郃引一軍去擋王平,派申耽、申儀阻斷蜀軍汲水道路,自率中軍,漫山遍野,將山四麵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