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昔我往矣柳依依,今我來思雪菲菲(2 / 3)

鬧了好一會兒,眾人才按照次序排好座位,一一落座。執筷時,守門的來運破天荒地來稟告:“太君,襄王殿下來了。”

趙元侃來了?這個時候?

一想到他,我心裏便不知是個什麼滋味。自許王被刺一事以來,我們已是多日不見。

一家人正準備起身相迎,趙元侃卻不請自進了。

我的手被燕隱捉住,站不起來,無奈地瞪了燕隱一眼,不知道他是怎麼了,幸好趙元侃已經不請自進,我掙了掙,他握得緊,掙不開。

趙元侃雖是皇子,但對長輩一向是敬重有加從不擺皇子的架子,無論是朝堂還是私下,對長輩都持晚輩禮。

向娘和幾個嫂嫂行過禮後,他的目光和燕隱的碰到了一起,似乎有些吃驚,然後微微撇過來,對我微微一笑。

伶俐的青草早早添了一張新椅,請趙元侃坐下,隻是好巧不巧,他坐在阿顏身邊,卻剛好在我的對麵。我悄悄瞪了青草一眼,剛說她伶俐,這會兒怎的如此沒有眼色。

“粗食陋飯,殿下莫要嫌棄。”對於這位不速之客,娘倒是鎮定如常,隻是幾個嫂嫂……大半神色有些不適,往常吃飯時的嘈雜聲沒有了,氣氛沉靜得有些反常。

趙元侃今日的氣色較之往常似乎好了些,卻不知怎麼,總給人一絲空蕩蕩的感覺,之前在他眼中的溫潤和親和全都不見了。

坐在身邊的阿顏神色複雜地看了燕隱和趙元侃一眼,然後邊說邊笑地纏著娘討酒喝,稍稍緩和了一桌子人相顧無言的尷尬場景。

“這一桌的美味佳肴,卻是沒有酒的影子,怎麼嬸娘也不舍得貴府的好酒呀?我可是眼饞許久了,今日怎麼著也得搬出來三五壇給我解解饞罷?”

我立即接話道:“我娘可不是小氣的人,不過我家的陳年好酒隻有那麼些,以你的酒量,今晚過去,怕是秋風掃落葉一片不留了。我娘舍得,我可舍不得。”

我這話可不是說著玩的,阿顏的酒量,嗬,反正我是比不上。這幾年我的酒量被磨煉得很好,可與阿顏一比,卻是小巫見大巫了。重新找到阿顏的那兩年,隻要阿顏偷溜出宮來找我,我便總喜歡帶著她在各個坊市之間亂竄,遇著景致優美的酒樓佳地便會多逛幾次。雖然那時不過是兩個半大的少年人,吃喝玩鬧的心卻比大人們還要野,那時阿顏最大的心願便是“逛遍人間美景,吃遍天下美食”。這個宏願自然是難以實現的,不過令我險些掉了眼珠的是阿顏的好酒量。那日無意間找到了張記酒館,阿顏隨意點了幾道菜打算應付午飯,隻是沒想到酒館附贈了一小壺的白露。我沒敢喝,全進了阿顏的肚子,後來……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財,為了抵阿顏這個酒鬼的酒債,連我的外衫也險些被張娘子剝了。此後阿顏對於酒便有了一種執著的癡迷,把“吃遍天下美食”的偉大心願換成了“喝遍天下美酒”。貴儀每月從落雨軒搜出東躲西藏的幾壇酒,臉色便要黑上那麼幾回。

家中的好酒,我還要留給大哥回來喝呢,可不能讓這個酒鬼糟蹋了。

阿顏的小詭計未能得逞,笑臉塌了下來:“你就知道欺負我。”眼神透露的意思卻是我不知好歹,她再也不管了。

娘似乎洞悉我心思般笑看了我一眼,命紅蘇搬來了兩壇陳酒:“今日家中有喜,喝些酒也使得。”

平日娘是不許我們喝酒的,她自己更是從不沾酒。

大約是真的開心。

滿上酒後,三嫂率先起身向趙元侃敬酒:“殿下親臨,可是有要事?”

這話有些不敬,趙元侃毫不在意地淺笑道:“無事,隻不過聽說了楊府的喜事,來湊個熱鬧罷了。”

湊熱鬧?連我也知道,他是個不愛熱鬧的人,隻是這個理由雖然牽強,卻讓人無法反駁。

喝完一杯,趙元侃笑看燕隱道:“不知燕兄酒量如何?”

話音剛落,阿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拚命地給我使眼色。

大家都被燕隱這副沉重的外表給騙了,連趙元侃也不例外。我也有些好笑,隻是忍著不敢笑,燕隱還抓著我的手呢,不能惹到這家夥。

燕隱沒有在意阿顏的嬉笑,回道:“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算是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趙元侃微微一笑,舉起酒杯遙對燕隱。

見燕隱仍舊一動不動,我有些著急,趙元侃畢竟是一個皇子,肯紆尊降貴來楊府“湊熱鬧”已是不易,萬一得罪了他恐怕沒有好果子吃。

我踩了燕隱一腳,瀉火一般碾了幾下,硬是抽開了他的手,偏偏麵子上還是一副如沐春風的模樣,叫人看不出絲毫破綻來。

果然燕隱還是那張不動聲色的臉,隻是好歹有了動靜,兩隻手總算肯握住酒杯,敬了趙元侃後兩人頗有默契地同時喝下。

不管我們幾個小輩是怎樣的心思各異,長輩們都是高興的,兩壇子酒竟然一點一點地喝完了。

隻是到底酒氣上頭,娘和嫂子們沒有撐上多久,便各自被扶著回去休息了。正廳裏眼看著隻剩下阿顏、趙元侃、燕隱和我。

趙元侃對燕隱似乎十分感興趣,兩個人談論起士農工商、天文地理、琴棋書畫來,慢慢地話越聊越廣,酒也在不知不覺間越喝越多,鬆散而愜意的閑談中,時光倏忽而過。趙元侃是聊得多,喝得少,而燕隱卻是話很少,喝的比較多。我不曾見識過燕隱的酒量,不過看他那一副俾睨眾生的模樣,說的那句“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絕不可能是自貶之語,果不其然,可能隻比身邊那隻酒鬼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