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2 / 3)

煙煙拉著我一起去。王氏身體不好,飲食湯藥向來是煙煙伺候的,並不與我們一同用膳,所以平日裏除了高堯和煙煙,隻有煙煙的兩個表妹與我共坐一桌。

往前走的路上,大約是煙煙又提到我年紀的緣故,腦中便有些亂糟糟的了。

楊八妹喜歡楊八郎是個眾所周知的秘密——可笑的秘密。

阿爹是個重情好義之人,但凡別人有求,隻要言之有理動之以情,阿爹斷不會拒人門外。他有一個部下重傷臨死之前將他放在鄉下唯一的兒子托付給了阿爹,懇求阿爹能夠收養他,為他改姓起名。八哥比我大了一歲,所以來到天波楊府後,順理成章地成了我的八哥。

阿爹給八哥取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楊延禮,希望八哥能做一個溫文爾雅,知禮守節的君子,楊家世代為武,可阿爹卻不想他也做一個出生入死的武官。

我第一次見到八哥時,是一個雨雪霏霏的寒冬,冬日雖冷,卻是我最喜歡的,因為我便是出生於這樣大雪紛飛的時刻。我穿得像個圓滾滾的團子,縮在屋內的火爐旁烤火,聽見門外有響動,好奇地跑出去看,一眼便看見了穿得破破爛爛的八哥。

打傘的管家洪叔右手拉著他的左手,八哥的右手緊緊地抱著一個小包袱,個頭與我差不離,卻顯得弱不禁風,眼神張皇,不敢看人。

當時的我不過是個十歲幼童,正是是非不分,善惡不辨的純真年紀,很多事都是懵懂不知,初次看見穿得如此破爛的小哥哥,於是撒丫子跑到洪叔傘下,捏了捏小哥哥凍僵的臉,開心地問:“這個小哥哥是來陪我玩的?”除了六哥和七哥,這個家裏,其他人都沒有閑暇陪我一個調皮搗蛋的小家夥,而呼延鄰又回了自家準備過年,六哥七哥不在時,我總是一個人。

八哥隻是抬頭看我一眼又很快把頭低下,一旁的洪叔笑得和顏悅色,帶著誘哄的語氣道:“沒錯,你又多了一個哥哥陪你玩了。”

我一把抱住身體僵硬的八哥,開心地大喊大叫:“哦!太好了!我又多個哥哥嘍!我又多個哥哥嘍!”

八哥任我抱著,麵頰卻漸漸發紅發燙。

這便是我和八哥的初遇,其實平淡無味,可記憶中的畫麵總是帶著溫暖的快意,似乎那潑天大雪也失去了刺骨的溫度,變得和藹可親起來。

無論過去還是如今,我都為此歡喜,哪怕這隻是我一個人的歡喜。於八哥而言,這般的初見其實是他不願的罷。

後來相處時日漸多,八哥拘謹的性子有所收斂,雖然話依舊不多,卻越發愛笑,無論對誰,總是笑臉相迎。七哥氣哼哼地說八哥根本就是在假笑,在討好,完全不搭理八哥。可一年過去,七哥也不得不棄械投降。任何一人都能看得出,八哥的笑不是假的,他的笑容裏每時每刻都在愉悅,都在感恩,都在快樂。不過一年光景,八哥在楊府成了六哥以外最受奴仆用人歡迎的人物,連爹娘也對他讚賞有加。哥哥們喜歡找他喝酒打趣討論兵法,阿爹喜歡與他對弈,娘和嫂子們偶爾會喜歡折磨他,逼他蹲馬步拿刀槍,用人喜歡幫他做事,偷偷議論他喜歡看的書,以及他生活中的小習慣。而我,最喜歡纏著他陪我玩耍。

我喜歡粘著八哥,連一向忙得腳不沾地很少顧及到我的娘也看出了,還警告了我好幾次,被我當成了耳旁風。七哥都妒忌了。

“八郎啊,你知不知道,小妮子以前可是最喜歡跟著我到處跑的,自從你來了,嗬嗬,都沒我的地兒了!喜新厭舊的小丫頭已經把我忘得幹幹淨淨,整日往你的院子裏跑,真是隻聞新人笑,哪識舊人哭啊!”

離新年還有七八日,八哥去年冬日出現,來到楊家已有一年之久了。明雪園的梅花花滿枝椏,滿園芬芳,天清氣朗,風景正好,一家人便抽空聚到了一處,賞景之外,便是隨意閑聊。

因是家中聚會,沒那些講究,數人皆是隨意穿著,隨意落座。女眷坐於右側,男子們坐於左側。長案上擺滿熱氣騰騰的山珍海味,周圍皆是盡態極妍的梅花。六哥出了個點子,命人去輕搖梅樹,看飄落的梅花落入誰的酒杯中,誰便要罰酒三杯,一家人玩得不亦樂乎,隻除了我——阿爹允許大我四歲的七哥飲酒,連嫂子們也酒肉不忌,卻唯獨不準我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