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翰回到家的時候，顧若錦已經是半睡半醒的狀態了。
丈夫打開門的時候，帶進來一些冰冷的空氣，她動了一下，看上去仍睡得很沉。
李司翰把手機調成靜音，躡手躡腳地進了浴室。顧若錦翻過身，看到丈夫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她的視力很好，看清來信的人是誰以後，瞌睡蟲都跑了。
顧若錦背過身，睜著眼睛去看沒拉緊的窗簾後的景象。
明天應該是陰天，沒有星星，月光也很暗淡……後天要開個會議，她得提前給老板做好報告……不知道陳與秋的車票是幾點的，要不要去接……
她胡思亂想著的時候，浴室門開了。李司翰小心地上了床，身上還有潮濕和溫熱的氣流環繞著，飄散著落在她背上肩上，感覺有點像很多年前的某個夏日。顧若錦便覺得身體暖了一些，她剛想翻身去看看愛人，卻聽到他低低的一聲笑，霎時頓住。
手機溢出的光在黑暗裏很紮眼，她即使背著光，也覺得被刺的很疼。
李司翰不知道回複了什麼，而後便安心地枕在床的另一邊，睡了。不知夢見了誰，笑過兩次。
顧若錦安靜地躺著，一動不動，聽了整晚鬧鍾的滴答聲。
她以前的睡相很差，李司翰常常哭笑不得地在冬天用被子把她裹成條，振振有詞說這樣摔下去就不怕摔傻，也不會凍著。她窩在被窩裏手腳不方便，氣鼓鼓地抗議，被老公大人無視無數次。
夏天的時候李司翰就會抱緊她，天氣熱也不放手，不讓她有機會摔下去。
這麼些年了，她習慣了這樣的束縛，睡相便好了很多。
所以啊。
她已經好久沒有被李司翰抱著了。
她反複想著「林倩」兩個字，夢靨一樣掙紮不開，她對李司翰的信任被這兩個字不停噬咬，所剩無幾。
其實她不想的，她也是做秘書的工作，知道上司和下屬的關係底線如何。林倩跟著李司翰兩年，精明能幹，是丈夫的得力助手，親近些也沒什麼的。
她什麼都明白，偏偏就是不能釋懷。
「林倩」這兩個字在她心口堵著，不停喧囂，她被日夜折磨著，心口常常一陣一陣地痛。
她恨著自己的多疑，又恨李司翰的不體貼，但從來不敢恨林倩的存在。
真的恨了，那就說明真的出事了。
顧若錦不願意質疑自己的婚姻。她當年忤逆父親，一意孤行嫁給窮小子李司翰的時候，從來沒懷疑過他們的愛情。李司翰也一定是的。
怎麼會呢，那個愛著顧若錦的李司翰，怎麼可能舍下她。
第二天顧若錦起床的時候，李司翰已經在浴室裏洗漱了。
顧若錦倚著牆，愣愣地看著他。李司翰轉過臉看她，似笑非笑：“還迷糊呢？愛妃快給朕刮胡子。”
顧若錦接過刮胡刀，不作聲地幫他刮著胡子。
李司翰低頭看她，帶了點憂心：“這次這麼乖，怎麼啦？”
顧若錦半晌才接話道：“沒有，我好久沒幫你刮胡子了，手藝怎麼樣。”
李司翰洗掉臉上殘餘的白沫，伸手捏了捏顧若錦的臉：“還敢說什麼手藝，六年前差點給我留下陰影啊，不過果然被我調教地不差，長進不少。”
顧若錦抬頭看他：“以前的事你都還記得嗎。”
李司翰邁出浴室，穿起西裝：“那麼大的一道血口子，我敢不記得嗎？”
顧若錦沒再開口，刷牙洗臉後就去了餐桌用早飯。
李司翰叫住保姆：“王阿姨，接下來一個月你不用過來，我媽過來住。她節儉慣了，不愛請人。”王阿姨應了一聲，回廚房忙去了。
顧若錦放下了粥碗，悶悶開口：“你怎麼不先跟我商量商量……”
李司翰抬眼看她：“我哥那房子要裝修，我媽來住一陣而已，有什麼好商量的。”
顧若錦抿著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媽不喜歡我，都六年了，我到現在還沒懷孕，你媽肯定又要折騰我……”
李司翰有些不高興了，忍住怒氣開口：“小錦，那是我媽。她燉湯藥也是為你好……你別和她吵，一個月而已，就一個月……”
顧若錦撇過臉：“你以前明明說好了的，這輩子不會讓你媽為難我，這是第幾次了，她每次來哪次讓我好受過，這次又要讓我難堪了，她恨不得你換一個老婆……”
李司翰「砰」地摔了碗：“顧若錦你不要太任性，我媽就住一個月，你不高興就上酒店待著！”
話說完就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顧若錦看著狼狽的餐桌，紅著眼眶，有些迷茫地想：如果是因為不喜歡我任性才發的脾氣，當年是為了什麼要娶學校公認的最任性的顧若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