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把石頭變成學校(1 / 3)

我們的大地受傷了,她的海洋和湖泊都在生病。

她的河流像流膿的傷口,空氣中充滿微細的毒物,

無數地獄之火的油煙熏黑了太陽,家鄉、親人、朋友,

四散分離的男人女人,孤寂迷失地漂泊著,

在有毒的太陽下被烤焦……

在令人恐懼、盲目不確定的沙漠中,

有人選擇追求權勢,有人成為幻覺和欺騙的操弄者。

如果智慧與和諧仍然居住在這個世界,

而不是未打開的書中、已遺失的夢,

它們必然存在於我們的心跳之中。我們的呼喊將從心底發出,

我們呼喊,而我們的聲音是受傷大地唯一的聲音。

我們的呼喊,是行遍世界的大風。

——《格薩爾王傳》

國王坐在靠窗的位子。摩頓森認得他,因為市場上舊版的阿富汗紙幣上麵印著國王的肖像。在阿富汗航空的波音737飛機上,89歲的查希爾·沙阿正看著窗外那將他流放了近三十年的祖國。此時的他看起來比肖像蒼老了太多。

除了國王、他的衛隊和幾位空中小姐,摩頓森是這架從伊斯蘭堡飛往喀布爾的班機上唯一的乘客。查希爾·沙阿的眼神從窗口移開,看見了過道對麵的摩頓森。

“願安拉賜你平安。”摩頓森用阿拉伯語說。

“你也一樣,先生。”查希爾·沙阿回答。阿富汗的末代國王流亡羅馬,接觸了很多不同的文化,立刻辨出了眼前這位穿著攝影師背心的大塊頭男子是哪裏人。“美國人?”他問。

“是的,先生。”摩頓森說。

查希爾·沙阿歎了口氣,衰老的聲音帶著幾十年來希望無數次破滅的蒼涼。“你是記者嗎?”他問。

“不是。我蓋學校,讓女孩子上學的學校。”

“我能問,你到我的國家做什麼嗎?”

“我今年春天要蓋五六所學校,陛下。我帶來了學校的建築經費。”

“在喀布爾嗎?”

“不是,在巴達赫尚省,瓦罕走廊。”

查希爾·沙阿挑了挑眉毛,拍拍身旁的椅子,示意摩頓森坐到他旁邊。“你認識那裏的什麼人嗎?”他問。

“說來話長。幾年前,幾個吉爾吉斯人越過艾爾沙德山口到查普森河穀找我,請我到他們的村子裏蓋學校,我答應我會去……和他們討論蓋學校的事,但一直到現在才能成行。”

“一個美國人要去瓦罕走廊。”查希爾·沙阿說,“有人告訴我,那裏的人幫我蓋了一棟打獵的別墅,但我沒機會去,太遠、太不方便了。現在阿富汗已經沒有幾個美國人了,一年前這架飛機上坐滿了記者和救援人員,現在那些人都在伊拉克,美國把我們忘了。又一次。”

一年前,流亡國外多年的查希爾·沙阿終於飛回喀布爾,歡呼的群眾迎接他的歸來,以為生活又將回到國王在位時的正常軌道,再沒有蘇聯的壓迫統治、腐敗的軍閥和塔利班,還有他們帶來的暴力。查希爾·沙阿1933年即位,1973年他的堂兄穆罕默德·達烏德卡恩篡位,沙阿統治下的阿富汗一直是太平盛世。1964年,他推動阿富汗立憲,使阿富汗走上民主之路,給予人民投票權,解放婦女,並成立了全國第一所現代大學,聘請外國教授和援助人員,跟他一起為阿富汗的現代化努力。對許多阿富汗人而言,查希爾·沙阿代表了他們理想中的幸福生活。

2003年秋天,這些希望慢慢破滅了。留在阿富汗的美軍大部分都隱形了——不是去追捕本·拉登和他的支持者,就是保護哈米德·卡爾紮伊新政府的安全。阿富汗各地的暴力事件迅速增加,據說塔利班又在重新集結。

“就像我們在蘇軍撤退後遺棄了抗蘇‘聖戰士’一樣,我擔心我們又再次遺棄阿富汗。”摩頓森事後說,“據我了解,我們答應提供給阿富汗的援助隻有三分之一真正到位。在瑪麗·波諾的幫忙下,我和國會負責撥款到阿富汗的人見了麵,我把烏茲拉和老師們拿不到薪水的問題告訴了他,問他錢為什麼沒有到達阿富汗。‘很困難。’他告訴我,‘阿富汗沒有中央銀行係統,沒辦法彙款。’但那實在算不上什麼理由。我們把現金送給對抗塔利班的軍閥們,從來沒出過什麼問題,我不明白為什麼不能用同樣的方法修路、建下水道,還有蓋學校。如果我們不信守承諾,就清楚表達了一個訊息:美國政府根本不在乎阿富汗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