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錦嵐對自己的童年基本上沒什麼深刻的印象,無非就是在宮裏跑來跑去,鬧來鬧去。而且那時候父皇和母妃很恩愛,起碼從表麵上看來是這樣的,所以她這個公主極其受寵。太子哥哥因為和雲家關係親近,對她這個妹妹也比別的要好。
所以,赫連錦嵐一直覺得自己就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人能夠抵抗她的命令。
直至那一年,太後祖母因為叔父造反,抑鬱而死,而母妃也想靜靜她的性子,就讓她去佛山禮佛。
佛山是多麼冷清糟糕的地方,可是母妃非讓她去,她也沒辦法,隻得磨磨蹭蹭往那兒去。
但是到了佛山,她看什麼都不爽,除了那個少年。
霍明淵因為對霍家扭曲的恨,攪進了皇叔謀反之事,差點害了自己害了霍家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而且有一段時間,霍家的安老太君還有湘語郡主日日進宮來,找父皇找母妃求情。
最後父皇放過了他,安老太君一聲令喝,就把他扔到了佛山,說是關他一年緊閉。
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正站在一棵榕樹下,看著樹上的小鳥在枝椏間跳躍,偶爾有光透過樹葉的間隙漏下來,落在他臉上,就會形成一個好看的光暈。
霍明淵早知道旁邊有個小姑娘看著他,但是他們是該避諱的,他又不想說話,就一直沒提醒她。最終,他被她赤裸裸的眼神看得有些臉熱,轉過頭去:“小妹妹……。”
那一聲小妹妹,本是極其普通,但在赫連錦嵐聽來,卻猶如溫柔的情話。
他的眼睛,是不同於大梁人的微藍色,帶著懾人的光芒。可是,他有些害羞,白皙的麵龐漸漸泛紅。赫連錦嵐看著這個跟花一樣的少年,驚呆了,說不出話來。
霍明淵清晰地看到她眼底的驚豔,叫了一聲小妹妹之後再也不知自己該說什麼,生怕驚了她一顆跳躍的小心髒。他站了片刻,頭頂上卻有樹葉飄落,在他們之間打了個圈,隨著風往別處去了。
兩個人的視線隨之而動,赫連錦嵐的的注意力回來之後,卻發現霍明淵已背著手走了。
“你,你是霍家的三公子吧?”赫連錦嵐看著他的背影,微微有些落寞。她想著,這樣寂靜的男子,怎麼會做出那種喪心病狂的事情來,大概也是被人利用。
霍明淵聽到她的叫喚,隻頓了一下腳步,下一刻就加快了速度,消失在回廊盡頭。
赫連錦嵐站在原地看了很久,她想,如果他笑起來,定然是另一番景象。
但是霍明淵想的卻是,看她的裝扮,定是最近來禮佛的錦嵐公主了,他不能和皇家的人有糾葛,一定要避開。
因此,從那天起,兩個寂寞的少男少女,一個躲,一個找。
但是霍明淵終究是扛不過一個女孩子的細膩心思,無論他躲到哪裏去,總會被她找到。
赫連錦嵐說,她不過是想讓他開心一點,想讓他看看即使是這清靜的寺廟,也有美妙的事物:“你看,那紅的花,綠的葉,都是生命的希望。”
赫連錦嵐畢竟不知他心中所想,所以怎麼安慰都不能夠將他心底的陰霾揮去。
但是,霍明淵看到了她心底的真誠,他不再躲她,也會在寂靜無人的時候為她吹奏葉笛,為她摘下一朵她喜愛的花。
他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下山布施。
漠騏就是在這個時候看到了那個笑得跟花一樣的姑娘,他喜歡大草原,但是他不喜歡勾心鬥角,所以他離家出走,寧可做個小乞兒。
去領布施的都是大梁百姓,他這個大金人士就格外惹眼。而且他那雙眼睛,特別能招事。
他累了好多天了,也餓了好多天了,難得看到布施,自然是要去的。但是其他乞丐根本不讓他上前,最重要的是,他覺得他如今這副模樣,會玷汙了那朵花的美麗高貴。
赫連錦嵐向來愛熱鬧,看到接受布施的人高興,她也高興,可是眼睛一轉就看到一個髒兮兮的小乞兒站在牆根處,巴巴地看著她。
其他乞兒順著公主的眼光就看到了漠騏,他的眼神太****,這對高貴的公主來說,根本就是褻瀆,一群人蜂擁而上,將他按倒在地。
漠騏眼裏卻隻有她美麗的笑容,忘了反抗,直到額頭上被人用石頭砸了一道血痕,鮮紅的血液從額頭上流下來,直到嘴角。他輕輕舔了舔,帶著微微的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