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站 亡靈(1 / 2)

七號車站是個車站,在出事之前,是一個不太熱鬧的老車站,靜坐於遷城之前的郊外。每天人來人往,有離去,有回來的。

七號車站廢棄後,許是有人提及過拆掉,也有人提及過修葺,也許也沒人提及過它,誰知道呢。

車站有些荒涼,總讓人想到物是人非,順便想到荒塚,的確,是個荒塚呢。這兒的老人們可是忌諱這兒的,畢竟,是死過很多人的地方。

七號車站,曾經,是我回家的終點站,也是侯澤一等我的地方。

那個時候,還沒有下車,便可以老遠地就看到他,站在入口處,看著我坐著的車的號碼,也許看到我了,也許沒看到。總之,我看到他了。

其實,到現在為止,我還是看到他的。隻是,他好像不知道。忽然想起,老人們忌諱的亡靈裏,也該是有他的。

大概是他出事的三年後,我看到他了,在七號車站。

大約是黃昏的時候,我看到他靜坐在侯車台上,垂首,好像在想著什麼。看著他,就像是隔了一層墨色的玻璃。

我當時的感覺是自己夢遊了,可是,心卻又抽痛了起來,不帶任何恐懼的疼痛感是那麼清晰。我呆呆地看著,腳步,卻又開始走進他。

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抬頭,靜靜地看著我,目光像是隔了很遠雲層。然後,他輕柔地笑了,和過去笑的一樣。

他沒有起身,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我走近,在他的身旁坐下。

就那樣一直坐了很久,像是坐了個夢的感覺。我的手一直沒有動,因為他的右手正扣握著我的左手,這種姿態像是過去一樣。他說著,我笑著,他的左手扣握著我的右手,我晃著腳,不時偷偷地偷襲著他。

我終於開始說話,我說了很多,關於自己的,關於他的,關於哥哥的,關於……很亂,到最後,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天一直坐到很晚,我想他一定不知道我看到他,因為他一直沒有說話,卻又總是劃著我的鼻翼。

哥找到我時,我正有些偷著樂,澤一吻了我,卻不知道我知道了,估計他也在偷著樂吧。

哥讓我跳下去時,我說腿麻了。

“這麼冷,坐在這兒,不凍麻了才怪。”哥的聲音有些怒,他拍了拍自己的後背,示意我沿著斜度滑到他的背上。我看了看澤一,他輕輕地拍了拍我的頭,這時候,我忽然有種感覺,像是個看默劇的人,每個人的獨場。

他不知道我看到他,我不敢說,其實,擇一,我看到你了。就是這樣。

在哥的再三催促下,我滑到了哥的背上。哥用力地揉了揉我的小腿肚,輕斥道,“要是遇了事,看你怎麼跑。”

我說這怎麼會有事呢。回頭看著澤一,他亦一直看著我們,直到我看不到他為止。哥說的話都是沒有聽清楚的,唯一聽清楚的就是他的那句,“安夏憶,你到底聽清楚了沒?”

我一怔,額額地點頭,順便摟緊往他的後背上攀了攀。再回頭時,七號車站,隻剩下一片孤漠的黑影了。

哥咳咳了幾聲,“你這丫頭,想勒死你老哥麼?”哥剛說完就快速地旋轉了幾圈,我用力地攀住他,嗬嗬地笑著。

“樹袋熊!”哥喘息著,笑著給出了評價。

我蹭了蹭哥的脖頸,嚷道,“哥又不是樹。”哥沒有說話,背著我繼續走著。

初冬的夜晚是比較冷的,哥走的比較慢,我說要下來時,哥說不用了,這樣暖和。

沉默了好一會兒,我低聲說,“哥,我看到澤一了。”

“嗯?”

“在七號車站呢。”

“哦”

“你說,他是不是還一直在那兒呢?”

“嗯,他一直在那兒。”

“哥,你沒看到嗎?”

“嗯。”

“哥,你說,這世界上真有靈魂嗎?”

“嗯。”

“以後還能看到嗎?”

“夏憶。”哥的喚我的聲音有些低沉,他說,“你累了。”

“是呢。和他坐了好久,的確累了。”我貼在哥哥的背上,低笑著,哥的背很硬朗,也就這時候,像個哥哥了吧。

哥不再說話,隻是緊緊地扣著我,背著我緩緩地走著回家。

那天之後,我開始喜歡一回家就騎車去七號車站,有時能看到澤一,有時看不到他,心情,卻是一如既往的高興。我想,他看見我,我知道他在等我,這就夠啦。

哥有時會不放心地跟著我過去,順便買些吃的帶過去,再後來,我們就開始形成了習慣,每次我放假回家,都會到七號車站坐一會兒。

如果,以上的屬於大學之前的一切真的美好得如單相思的夢一樣,我想,我會很幸福地覺得,真好。隻是,上帝是公平的,給了你滿是幸福回憶的時候,也會毫不留情的收走一些東西,所謂等價交換,大概就是如此了吧,隻是分了個之前和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