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沈府老宅,正是盛夏正午,府內眾人都在屋中避著日頭。一個水綠裙子的丫頭一手持著團扇遮著廊下灑進的日光,一手提著一個紅木纏枝花食盒匆匆地從穿堂走過,進了主屋放下食盒忙取了汗巾抹著額上的汗珠,邊道:小姐,梅花露拿回來了,奴婢取了冰鎮著,還涼著呢。一旁一個藕色衫子的丫頭接過食盒打開,裏麵擺著一個汝窯冰瓷碗盛了冰晶般的梅花露,中間沉浮著幾片淡粉色的梅花花瓣,因食盒底下放了冰的緣故,梅露上氳起一層淡淡的白霧,襯著梅花雪露,看著便清涼甘甜。
本倚在窗邊榻上看書的沈宜歡放下書卷,走近桌旁看了看道:噙霜,到小廚房取了我早晨做的梅子芡實糕來,趁還涼著,我去與祖母一起吃。藕色衫子的丫頭應了便打了簾子出去。一會兒,沈宜歡便與兩個丫頭到了老祖宗的鬆院,原在廊下打著瞌睡的小丫頭見沈宜歡進了主院忙迎了上來,行禮道:三小姐。沈宜歡問道:祖母可起了?小丫頭脆生生地答道:今日天熱,老祖宗睡不安穩,已經起了一會子了。說著打了簾子報道:三小姐來了。
正中軟炕上坐著一個穿蝙蝠百壽錦衣的老人見了,笑起來道:“歡姐兒來了,外麵日頭正毒,怎麼這會子來了,跟著的丫頭也不經心,若是中了暑可怎麼辦。”沈宜歡靠著軟炕,倚了過去道:“正是因為正熱著,方孫女叫藏鶯取了今年冬日新陰的梅花露,就著梅子芡實糕一並吃了豈不涼爽,祖母趕緊趁涼著吃了吧。”早有丫鬟用兩個小琉璃碗盛了梅露端上來。這老人便是沈家現在輩分最高的呂氏,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便是沈宜歡的父親。呂氏看了看碗裏晶瑩的梅露取了道:“我們歡姐兒最是在吃上上心,每次總有稀罕吃食,祖母跟著你可是越吃越胖了。”一旁的李嬤嬤笑道:“每次老祖宗食欲不振的時候也隻有三小姐做的吃食老祖宗還愛吃,到底是三小姐最與老祖宗貼心,才午膳時候因著天兒熱,老祖宗都沒動幾口,現下這梅露看著便清涼,老祖宗快嚐嚐吧。”呂氏用小勺舀了慢慢地竟是連喝了兩碗,又吃了幾塊梅子芡實糕方命丫鬟收拾了下去,淨了手道:“我喝著,歡姐兒這梅露比每年夏天喝的梅子汁清甜,又不比梅子汁性酸,倒真是個好東西。”宜歡道:“老祖宗若喜歡,每日午膳前我叫噙霜送了來,飯前喝了,倒讓老祖宗開開食欲。”呂氏笑著應了,又拉了沈宜歡的手打量了她道:“祖母瞧著最近又略胖了些,小姑娘就正該胖些才好呢,今年冬天你病了那一場,我還擔心你將養不過來,現下倒也好多了。文太醫開的藥還繼續吃著,別夏日裏貪涼就停了。”沈宜歡應了,又陪著呂氏說了會子話,見她乏了便服侍著呂氏睡下,方才出來。過了正午,日頭也下去了,沈宜歡便繞到園子裏找了樹下陰涼的地方,讓噙霜鋪了席子,倚著樹看書。噙霜先回了院子,隻留藏鶯一道在樹下陪著,偶爾說上幾句話。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閑,沈宜歡在心裏默默地想到,又想起在現代的時候,大學裏每天要上課,參加活動,從沒有現在這樣悠閑的時候。剛來到這裏的時候,因為沒有娛樂設施,她很是鬱悶了一段時間,後來卻也慢慢找了事做,開始好好享受古代閨閣女子的生活,如今過了大半年,也算基本適應了。除了父母之命的婚姻外,這種錦衣玉食的閑散生活也足使她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