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悲雪長槍終作古(1 / 2)

脊山以北,遼河以南,橫臥著一條逶迤蜿蜒、目不能盡的黑色線條。

狹窄處似天雷為刀劈裂所致,飛葉不能過,峻險嶙峋又似地火沸騰翻湧,浩浩蕩蕩盤旋到天地盡頭。這一條天地裂痕岩壁發黑,怪石鋪陳間,無一絲異彩,黑壓壓一片,極黑處竟沒有一絲光線能溢出。

古有大能者騰雲巡視,這條黑漆漆的大地傷疤尤似惡龍,張牙舞爪地撲向遼河渡口,故又名此峽穀為,黑龍峽。

時值隆冬,萬古不變的北風攜滾滾雪花,翻荒漠,越皇城,渡遼河,風勢凜冽直殺江南而去。被巍峨脊山阻擋,退而在峽穀內呼嘯盤旋,長風烈烈。一時間,黑龍峽淪陷在蒼茫白原之中。若不是岩石黑得透亮,加上峽穀走勢鬼斧神工,還真是難以辨認。

今年的冬特別冷,風雪也特別大。

自古有言人定勝天,黑龍峽中便有一例,一條用累累白骨換來的棧道。

乾元帝立國元年,觀黑龍峽逶迤山勢,歎人世艱辛,立誓修築黑龍棧道。天險難易,懸崖峭壁,窮風惡水,年年北風如刀,直至乾元九十八年,起於脊山的棧道才通達遼河渡口。

前前後後,從開工至修葺完畢,竟然用了整整九十八年。

後世順元年間,順元人皇又多次派出大軍修治整訖,夯牢加固。

後世評論中曾有一言,修此棧道所用南海紅沉木,可以修出五個北涼皇宮來。一言即知其規模之龐大,工程之艱辛。

正因材料選用紅沉木暗紅泛光,黑龍棧道就像一根斷斷續續,卻堅韌紮在這大地傷痕中的血管,觸目驚心。

日落三分,北風稍退,這黑龍棧道上,由遠及近飛速劃過一道雪龍,積雪飛揚的山道上,忽然間歪斜著奔出一男子。

該男子全身上下無一處完好布料,兩腳上的鞋子早已脫落,所過之處,血淋淋足印奪目,左手摟著一個布兜,蓋得嚴嚴實實。

男子提氣狂奔中悶哼一聲,釀蹌間撞上棧道木欄,一口血吐滿積雪,轉眼竟然化為一灘綠汙,激得紅沉木嗤啦作響,惡臭撲鼻。

此人眉目堅毅,臉白而骨青,氣血翻湧的潮紅色被死死壓製在脖子以下。手提一柄軍中製式長槍,長槍已碎,槍頭漆黑破敗,落雪紛飛間隱約可見槍頭刻了個林字。

提槍男子胸口激烈起伏,喘息間兩眼之中那股綠色越來越濃。一時頭昏腦脹,男子搖晃著重重跪在雪堆之中,低頭聞了下所吐綠血,提槍男子喃喃自語道:“中巫毒術者見血必死,我這一身氣血,估計已經全是這般碧綠,可歎可笑,堂堂朱雀王府,竟被小人陷害,家破人亡,淒慘如斯。如今我即將毒氣衝竅而亡,為今之計,隻能讓我這伴生嘯虎帶你逃命去了。”

言罷,男子解開細密繩結,左手捧出腋下綁定的布兜,低頭看了眼。這全是血跡的布兜裏,竟然藏著一個不足月的新生嬰兒,隻是這嬰兒全身皮膚皸裂,看上去密密麻麻好似碎布,再仔細一看,這些密紋刻在身上,如同活生生的字跡。

殷弘血跡從密紋中滲出,浸滿全身。原來,這布兜裏麵如此血跡斑斑,竟然是這嬰兒全身沁血所致。

極寒天氣,北風一陣陣打來,吹得山穀間全是呼嘯之聲,蕭索冷清至極,這嬰孩居然甜甜入睡,好似不覺得冷,又像那全身開裂的皮膚不是他的一樣。

“朱雀血脈,生來卻反被雀翎青劍刻遍周身,你林家一脈的血仇全部被你父刻在你的身上了。”男子右手顫抖撫摸,就像摸著武氏一族的冤屈。

聽他一言,方知這詭異嬰孩的皮膚上,那瘮人的細密麻文,竟然真的是字跡。

字跡!那又是寫了什麼?

半響,悲歎一聲後,男子翻掌又握住銀槍,皺眉間,一狠心又在嬰孩眉心刻下一個深深巫字。筆鋒淩冽,落筆處又一股鮮紅血液流出,卻仿佛是刻在頑石之上,嬰孩始終沉眠,不曾醒來。

刻完巫字,這男子單掌以一種奇異節奏緩緩拍胸,心口上隨著拍擊裂出一個大口,一條奔蟒嘯金虎從中跳了出來。奔蟒嘯金虎天生奇異,最擅長正麵搏殺,一身金毛似鋼針一般,腰背有玄色異毛盤旋如蟒,方才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