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隱城(1 / 3)

天還沒黑透,這場雪就緩緩降下,一直到新任的巡察副使結束了他的升遷宴席也沒有停,仍是那樣輕徐的在半空中打著旋。距離二更的梆子響過也有了一段時間了,城南七街卻依然沒有歸於平靜的征兆;在隱城之內尚未入眠的人看來,那衝天的光似乎仍較月光更為明亮。

程世凱喝的步履飄浮的走出紅袖樓,還不忘記在攙扶著他的下屬的臂膀間回過頭衝著出來送門的鴇母揮手,這家花館根本算不上城南七街中的良景,但他清楚上三街不是他這樣一個小小的副巡察使該出現的地方,也隻能在這裏找到自己的存在感了。一年前仰靠著在兵馬司中擔任校官的老丈人的關係,才搭上了這趟便車,逐漸攀到了巡察府中的高位。聽著手下那些資曆更老的巡衛叫著自己程大哥,他似乎覺得今晚這幾十兩銀子花的也不是那麼咬手了,隻是回家還要看到那個黃臉婆...嘖嘖,今晚的竹葉春似乎又變得沒有那麼醇了。

他才走下石階,就有一陣寒風裹著少許的雪花吹來,程世凱微微搖晃幾下站住了身形,跺了跺腳啐了一口,推開身邊攙扶他的人:“啐!這點酒就想灌醉老子?自己走自己的!...”說完這句話,他抬頭狠狠地吸了一口氣,望著街對麵的梅樹,這是一棵玄玉梅梅樹,這家花館的門麵外不知何人有心種得一棵玄玉梅,倒顯得這地兒不那麼俗氣了,這也是程世凱喜歡這地方的原因之一;雖說花名喚作玄玉,但這暗色的梅花卻是隱隱透著一抹淡淡的紅色,是葉朝的國花。偏偏奇怪的是此花秋夏枯枝,春冬開花,伴著飛雪也讓程世凱這種粗人心中生生升出一絲想臨風感慨點什麼的情致。

他指著梅樹正待對手下們說些什麼,剛微微一偏頭,就覺得梅樹後的屋簷上的影子似乎扭了一下,他眨眨眼,狠狠揉了兩下,想再看仔細些,但眼前還是那副飛雪攜玉花的景像:“媽的,今晚這酒一定是摻了水,味道這麼邪乎。”他低聲嘟囔著,領著手下人慢慢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冬日清晨的陽光灑在隱城的大道上,雪不知道何時已經停了,伴著幾聲鍾鳴,帝都的大門緩緩打開,開始向城外等候的人們張開了懷抱,城北的碼頭也開始出現巨帆的輪廓,新的一天開始,對平民百姓來說,這樣的日子似乎重複了一輩子了,所以他們總是能在無聊的生活中榨出每一絲值得分享的事。

“聽說了麼?昨晚在城南七街又出事了,似乎是兵馬司的一個都統?..”“不要瞎說了,我剛才聽我家在城南幫工的小叔說了,是個龍騎營的千夫長,唉,這世道,在帝都中也不得安全,我看還是遷回老家去好。”一群城北的民力一邊卸著從船上運下來的貨物一邊交談著,而旁邊站著的城衛們似乎並沒有把這些放在心上,仍倚著圍欄相互打著哈哈,討論著南七街哪家酒肆的酒菜,或是哪家妓館的相好。

任燁然卻沒有陪著這些城衛亂侃,他緊緊腰帶上的佩刀,走到民力中叱喝:“這些話是你們亂說的?不知道現在城中巡察府抓的就是你們這樣的嗎?”民力們似乎楞了一下,有個看著像頭兒的人放下包裹,笑著說道:“這位小官爺是新上任的吧?咱們這裏都是粗人,也就是說說罷了,若是真有什麼亂黨也肯定不能長的像我們這樣不是?是吧大夥?!”

眾人一頓起哄,任燁然哪見過這種架勢,他前半個月前才進了這帝都,憑著自己的刀法不費吹灰之力便當上裏城衛,本想著能靠自己身手闖出一番天地,一朝能麵覲君王,成就一番事業,卻不想城衛隻是個連巡衛都不如的小差使,每天巡巡街,監管一下碼頭和官道就足夠了,自然是一肚子的怨火無處釋放,卻又被這幾個老油條堵住了嘴,登時氣的一口牙咬得咯吱作響,拉開了刀鞘上的護鎖,似是就想拔刀。

那領頭的見這小子吃癟甚是得意,卻沒想他真敢去動腰畔的刀,但是對著背後的兄弟們也是不想軟了脊梁骨,便瞪著這小子賭他有沒有這個膽了。旁邊幾個城衛見事情似乎鬧大,整了整衣帶走了過來,當頭的老城衛敲了敲刀鞘:“低頭幹活!還有抬頭的閑工夫?今天不打算回家抱婆娘了嗎?”老油條得了個台階自然是順溜下來,低下頭招呼夥計們幹活,但任燁然仍是一副氣不過的樣子,一個城衛走過來說道:“跟這樣的人何必較真呢?整個城北碼頭有上千個這樣的民力,每個人嘴裏說的都是這些事,若是要挨個管的話就算把巡察府的全叫來也是不夠的,算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