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拉著,往後拽。”張寧把線球交給小孩,“快跑起來,它要掉下來了。”
小孩立馬拉著繩子就跑,不知哪裏刮來一陣風,風越來越大,扯著線奔跑的小孩腳底被絆了一下,他"撲通"一下摔了個狗□□。
“哈哈哈。”張寧沒良心地笑了起來,看到灰頭土臉的小孩從地上爬了起來,看了看手裏垂下來的棉線,又看了看天上,他說:“線斷了。”
張寧看到天上一晃而過的黑點,臉色一變,朝著黑點消失的方向追去。等她終於找到了摔在灌木叢裏的風箏時,天空驀地暗了下來,大風變成了狂風。
“要下雨了。”小孩尖叫著朝她衝了過來,不一會,豆大的雨珠就砸了下來,張寧趕緊把風箏擋在頭上,跟著他去找擋雨的地方。他們在一處亭子裏停了下來,身上已經濕了七七八八,夏天的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沒多久,雨就小了,張寧低頭看著手裏被抓爛的風箏,沒來由的很心疼,然而風箏爛成了這樣,也沒用了,她歎了口氣,把風箏給扔進了雨裏。
“哎呀。”小孩叫了一聲,頂著雨又揀了回來。
“都壞成這樣,沒法用了。”張寧勸他。
小孩固執地搖了搖頭,把爛成一團的風箏抱在懷裏:“這是你做的,不能隨便就這麼扔了。”
“可是都這麼髒了,有什麼用。”張寧從他懷裏搶過來,揉成了一團,看到小孩要哭的樣子,她趕緊道,“反正做一個快的很,我明天再給你做一個就是了。”
“給我做?”小孩眨了眨眼睛,“是送給我的嗎?”
“嗯。”張寧點點頭,“是送給你的。”
小孩像吃了一顆糖一樣,“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他笑著笑著,突然住了嘴,他指著張寧的眼睛:“你的眼睛腫成桃子了。”
張寧一聽用手去摸,果然摸到眼角上好大一個包,剛才沒發覺,她現在覺得視線越來越模糊:"完了,完了,我右邊的眼睛看不見了,我要瞎掉了嗎?"
"我們快去看醫生吧,不然你的眼睛會越來越腫的。"小孩道,"那樣就會真的看不見了。"
才知道後怕的張寧趕緊和小孩跑向衛生所。
小鎮街道衛生所裏,帶著老花鏡的老醫生拿著棉花球給張寧消毒:“你看你這小丫頭,年紀小小,就破了相,以後有你後悔的呦。”
小小年紀的張寧從他口氣裏意識到破相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隨後她看到醫生手裏的針線,嚇的往後躲,卻被老醫生一把按住:“不要亂動,還嫌傷口不夠深嗎,不聽話,叫你爺爺過來看著你。”
委屈的張寧隻好乖乖坐著,看著針線離自己越來越近,眼淚在眼眶裏直打滾,她想哭卻又不敢哭出來,老醫生搖了搖頭,繼續教育她:“現在知道怕啦,晚了。”
眼角上貼著厚厚紗布的張寧坐在衛生所外的台階上,嘟著嘴巴,鼻子紅彤彤的,小孩蹲在她腳邊,黑漆漆的大眼睛盯著她:“疼嗎?”
“疼。”真的太疼了。
小孩眨了眨眼睛:“那我給你吹吹,我外婆說哪裏破了,吹吹就不疼了。”他伸過頭,對著張寧的傷口輕輕地吹著,夏日傍晚的微風吹過張寧微長的額發,他抬著眼睛悄悄地注視著麵前女孩的長相,想要把她在腦海裏深深地記下來。十歲的孩子還沒有愛情的概念,他隻是單純的喜歡這個姐姐,喜歡她的活潑,喜歡她的笑聲,如果可以,他希望天天都可以跟著她放風箏。
日暮西沉,站在巷口的張寧和黑瘦的小孩道別,跟他約定明天繼續出來放風箏。
“那我明天就在這裏等你。”小孩堅定地道。
“不要太晚哦,晚了天氣就太熱了。”張寧囑咐他,“那我們明天見。”
“嗯。”小孩點點頭,他注視著女孩一蹦一跳的身影,直到太陽完全下山。
第二天,顧瞻在那個巷口等了整整一天,從日出等到日落,那個蹦蹦跳跳的身影再也沒有出現,小小的他不記得張寧家的位置,他沿著那條路一直走一直走,直到他實在沒有了力氣,終於“撲通”一聲栽倒在了地上。十歲的顧瞻第一次如此的期盼一個人的出現,卻也第一次嚐到了被放鴿子的滋味。那一天,他病的很重很重,持續的高燒逼得父親將他接了回去,因為外婆的照顧不周,他被限製回到那個小鎮,他的童年就此被埋在了記憶的深處。他不願意回想那一天的等待,卻清晰地記著前一天的歡樂,縱使童年已結束,他依然在等待著那個姑娘,等待著那個姑娘蹦蹦跳跳的身影,等待著她出現在自己的麵前,解釋她遲到的原因是因為她隻是想做一隻老鷹送給自己,然而這一切都已經成為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