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人走過春夏秋冬,從不曾想過要得到什麼,可當有一天那些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東西真的近在咫尺了,我怎麼又不知所措了呢?——
就那麼跑著,一直到全身都濕透了,被濡濕的睫毛軟軟地低垂著。我一直以為我是隻躲在裝甲車裏的大尾巴狼,可後來才發現,我隻是一隻小甲蟲,我被困在漂流瓶裏,任我如何哭鬧終是逃不出那座美麗的牢。於是,在那個夏天我離開了那座喧鬧的城市,我還依稀記得在那條街上陽光所灑下的細碎的影子裏,母親在對我淺淺地笑,可能是逆光的緣故,在陽光下,我始終看不清她美麗的臉,可是很溫暖。小時候,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那是精靈的眼淚。坐上火車的一刹那,看到窗外蒼涼而嫵媚的景色一閃而過,我淚如雨下。
十三歲起,我開始不喜歡冬天,更不喜歡下雪,深冬時北方滿目的蕭條讓我無所適從,下雪時慢慢的白色我不愛,我怕我會忘記時間,生命那麼短,時間那麼長,在灰暗而空洞的天空下,我那麼渺小,絕望和無助,這樣的天空終究是將我毫無保留地無限倍放大,無情地拋灑,然後我體無完膚,粉身碎骨。雪地上閃耀著燦爛的白色,像在它之上的點點嫣紅變化一樣爛漫,那是我母親的鮮血,想她一點點小時的生命。後來,我開始往她的手機上發短信,她的手機一直沒停。盡管我不能以此知道她在天堂是否過得很好,可至少我知道我是那麼想她,而她就好像在我身邊,不離不棄。
我叫莫陌,他說這是個奇怪的名字,可這卻是我媽最喜歡的名字,她總說這是個讓人心疼的名字,而我是個讓人心疼的孩子。我清楚地記得說這句話時她眼中散不開的憂傷像是終年不散的霧。我笑著說,媽,我隻想做個讓你心疼的孩子。真的,從小到大,隻有她心疼我。我有一個身材高大的父親,在記憶中最深刻的是他的笑容,就算我努力忘記也揮之不去。不過,也隻有那笑容能化開母親眼中美麗的憂傷。可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走了,帶著那片溫暖在一個蕭瑟的冬天頭也不回地走了。看著他漸漸模糊的背影我不知道我心底萌生的是什麼感覺,盡管那個時候我小小的心裏還不明白什麼是恨。看著母親眼裏彌漫的憂傷,我隱隱感覺到這個男人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在我和母親的生命裏了。母親輕輕問我:“陌陌,你冷麼?”我說“媽,我冷。”於是我被抱得更緊,然後我感到一股溫熱的液體流進我的脖子然後變得滾燙,我被灼得生疼,我回頭看到的是母親的笑顏,於是我也笑了,在那之後我一直想帶母親到一個溫暖的地方,也許到了一個溫暖的地方之後,那些她眼裏的我始終撫不化的濃霧就真的散了。可是在那個陽光陽光嫵媚得有些過分的夏天我終是一個人走了。我沒有帶走任何東西,如同我不想帶走關於這裏的記憶,可我卻忘了,我帶走的是我自己,所有關於我的都將跟著我一起走,我不能把思念和記憶拋下,因為它們會在這一路上生根發芽然後結果最後讓我痛不欲生。母親被我留在那座孤城,我竟忍心讓她一個人看大雪紛飛。天空中飄蕩著無力的歎息,火車就那麼不停的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