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劍落寞(1 / 2)

奔入太行閣的寒鬆嗓音淒厲的發出聲聲吼叫,可麵容卻已經沒有了太行閣外的猙獰和嗜血紅光,反而顯得異常平靜,像是鏡湖的水麵,無風時最為寧靜。

原是,寒鬆並不知曉黑衣者此次施下的毒究竟有著怎樣的毒性,發作時又應會是怎樣的情況,所以他一直在等待,等待著黑衣者親自來告訴他一切。

黑衣者所有謀算最失敗的一點就是過於自信和輕視,許多陰謀竟然毫無掩飾的以陽謀代之。而陽謀雖然同樣可以達成理想的效果,但陽謀永遠都是陽謀,它是最容易被對手推算和分析的。加之他毫不掩飾自己的自負,所以寒鬆算定他一定會在毒發之時親自前來好好的看一看自己一手造就的傑作。

而寒鬆所需要的就隻剩下配合他的得意和囂張,好好地把這場戲演好,演得出神,演得出彩,演得以假亂真!

在尖嘯了十數聲後,寒鬆故意將聲線逐漸壓製,音量也逐漸消減,顯示出一種疲憊和頹廢之意,最後陡然失聲,仰麵一躺,無聲的睡去。

而這一切,盡數在黑衣者的耳邊上演,像是毫無映像的聲樂劇,主演的情感釋放的恰到好處,對嗓音的把控也接近完美。所以黑衣者很開心,他笑著又一次仰頸痛飲了一口酒囊中的鮮血。他完全相信自己的血癮,就如他所說的一樣,這是一種很極致的毒藥,它並不會對人的身體有絲毫的損害,反而在某種程度上會使中毒者變得更加亢奮,變得更嗜血,更加瘋狂。

它是一種完完全全作用於神海的毒藥,他操縱人的欲望,令人在嗜血的欲望下逐漸放棄人性,變成一種野獸,完全被欲望奴役的野獸。而且愈是有著堅毅信念不屈意誌的人愈是會受到更為淒慘的折磨。因為在張玨看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最終抵禦這種來自欲望的毒藥,所以越是不屈越是堅強,崩潰所要用的時間就會越長,而這種煎熬哪怕是多出一分鍾的忍耐都會令人瘋狂,更何況是毫無希望的以日為計的掙紮。

當看到寒鬆居然在第一次發作的時候放棄了進食,張玨頗感意外,但他絕沒有將這一切歸於蒙騙或是假裝,他隻是把寒鬆看成了像自己一樣不屈但最終還是會屈服的人。

不由得,在進完血食之後,張玨忽然間感到自己的四肢有些涼,原先在胸中熊熊燃燒的欲望也逐漸消退。理智開始操縱大腦,血紅的大潮也安靜的退回了神海深處。莫名的傷感在他的心頭湧動,忽然他想要痛快的抱頭痛哭一場,但他冷漠的神情,冰寒的雙眸卻將現實以最為真切的方式展現在了他的麵前,他喪失了一切,喪失了淚水,喪失了情感,喪失了人性,喪失了心。他無法哭出來,因為他沒有過多的眼淚和情感需要宣泄,那些每每在嗜血欲望消退時湧上來的傷悲,也僅僅是淡然的傷悲罷了,它無法改變任何東西,就像那時的掙紮無法改變這結局一樣。

張玨想要丟下手中的酒囊,可是想了想覺得浪費,又收了回去。轉身在這黑洞洞的迷霧裏四處閑遊。他需要一些涼風把胸中的悲傷盡快散去,因為就現在而言,這些悲傷和人性最後的餘暉才是使他煎熬的東西。

第二日,寒鬆直接睡了過去。胸中毫無意氣或是悲傷,隻是有些累,不願起來罷了。

第三日,拂曉,寒鬆從桌上起來,看了一遍《長穀劍經》最後的幾十幅劍痕拓本,又睡了過去。

第四日,寒鬆終於起床,將桌上的一切都收拾幹淨,並且洗了個澡,架起了鍋,在太行閣門煮粥。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所以粟米粥很快就煮好了,寒鬆盤坐在地上,長劍平放於雙腿之上,盛出一碗粥,稍稍吹了吹,就開始喝粥了。

然而就在此時,斬又一次來了,隻不過他沒有戴劍,身著一襲淨白的長袍隨意盤坐在鍋前伸出了手說道:“粥!”

寒鬆有些局促的望了一眼斬,直到他臉頰有些紅光,才轉過雙眸,仔細喝粥,隨口說道“沒有。”

“你!怎麼會沒有,鍋裏明明還有不少。”斬好像對寒鬆的態度十分氣惱,好像完全忘卻了自己在前幾日狠狠斬了寒鬆一劍似得。

寒鬆對他的氣憤不作置喙,但也並不理會這個他並不喜歡的劍客,因為他十分重要的長劍差點就徹底會在他的手裏。

斬,低眼看了看寒鬆放在腿上的長劍,那些分明豁口,和那個已經蔓延到劍脊另一側的裂痕,明晃晃的刺中了斬的雙眸。想及那一夜他突然收劍的景象,斬才想到:“原來是為了護劍。怪不得……”

“你,你的劍怎麼樣了,要不要我幫你重新選一柄?”斬是個劍客,而且是一個常年隻和劍相伴的劍客,所以他比起寒鬆這個少年來在人情方麵更為愚笨,這樣試探的一句話本來是好意,可在此時此刻,在寒鬆耳邊卻很自然的變成了歹意。

就像是戰勝者在炫耀自己的功勳,故作姿態意欲羞辱戰敗的一方。

寒鬆雙眉皺了皺眉,一縷微不可察的怒意自雙眸中溢出,神情有些寒冷。他轉過臉來,眼神冰寒的望了斬一眼,氣得有些顫抖的手幾乎想要把手中的粥連碗一起糊他一臉。可是最終他還是沒有這麼做,因為他記得娘訓誡過不許他浪費糧食,他一直遵循,沒有觸犯,這一次他也不想觸犯,所以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