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他們不知不覺走到了護城河邊,月色很好,清輝如許。這個城市的冬季有月光。
街邊的咖啡廳氤氳著咖啡色的光芒,有大提琴的氣息和暗影般的小說,多半憂傷。他突然告訴她幾年前他曾在幾千公裏之外的一個小城夜夜在咖啡廳彈吉他,伴著搖晃的燭光,穿牛仔褲的長腿伸開,而那些打工的女大學生總是對他抱著一點點幻想。
那個名叫河畔的咖啡廳在寧靜的城市的更加寧靜的街角,在一座小樓的二樓,窗外就是大片的梧桐樹。一樓是一家服裝店,賣的全都是她喜歡的森係衣服,棉麻質地,大擺長裙,靜靜在時光深處。整座樓的邊框都是木製,窗框是木質,門框是木質,服裝店的衣架是木質,通往二樓的樓梯是木質。咖啡廳的地板是青石板,所有燈光都是暖黃色。
他總在吧台邊搬把木椅靜靜撥弄琴弦,感受夏季的悶熱和午後明媚陽光,他的椅子總是朝向陽光移動的方向。
手邊總是放一杯咖啡,他卻喜歡靜靜等待咖啡變涼,泡沫變的寥落,看咖啡的氣息漸漸安靜,靜的如窗口探進枝丫的大樹。小城並不喧囂,窗口就是馬路,卻沒有多少車馬來往。
她每天午後都回來這裏喝下午茶,不時帶些朋友來,但大多都是自己一人。下午三四點總是他剛剛起床的時刻,自己做一份簡單的午飯,看看書刷兩筆油畫,便開始撥弄琴弦,偶爾隨著音樂唱。他彈的音樂大多是艾薇兒林肯公園那樣劇烈拉扯的音樂,仿佛隻有那樣的嘈雜才能給他平靜。
那個女孩總是穿著卡通的長毛衣和藍色雪地靴,及肩的中長發,坐在河畔的木窗邊靜靜望著窗外。一個微微落雨的午後,她穿著皮靴和畫著菜菜的長毛毛衣走上了二樓的樓梯,一邊收雨傘一邊對著窩在昏暗燈光裏的他說,
“可以彈一曲恩雅的歌麼,什麼都行。”她注視著他,淡淡微笑。
他被她看的心微微動了動,然後垂下眼眸點了點頭。
“onceasmyheartremembers,allthestarswerefallingandburnt…”她隨著音樂輕唱。女孩今天點了杯百利酒,坐在了他身邊的沙發上看著他彈吉他。
女孩總是喜歡笑鬧,因為年輕所以透明。
“每天都能在這裏看到你呢,你在這裏打工麼哥哥?可以叫你哥哥麼?”
“嗯。”
“惜字如金哦…嘿嘿,其實最近天天來就是為了看你啦。嘿嘿。”女孩睜大雙眼想洞悉他的反應。
“……”他沉默。
“哥哥你會彈很多恩雅的曲子麼?今天下雨了,好想聽恩雅。聲音空空的,像下雨的聲音呢。”
“嗯。”
女孩看他寡言,便也沉默,氣氛有了些許尷尬。他似乎察覺了自己的少言讓女孩尷尬,終於挑起話頭,
“你是附近的大學生吧。”
“嗯…算是吧,沒有讀完就要走了。”女孩稍顯落寞。
他察覺了她的落寞,便不再追問。恩雅的曲子一直淺淺淡淡彈到黃昏下。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彼時伊時與他坐在護城河邊相互依偎,伊時說出這句話時,是微笑的。
“小橋流水人家。人家的平和溫馨自然讓流浪的人豔羨了。”他微笑吻上她的額角。
“所以,辰易,是為了她才做斷腸人的吧。”她半戲謔道。
“唉,”他聽出她的語氣中並無半分醋意,也輕笑,“你這個女人竟不懂得吃醋。”
她更加開心了,笑道,“何必呢。”
“這些話,沒有對別人提起過。或許是因為今天不同往常。”
她依在他的頸窩,“嗯。”
那個姑娘時常在午後的霞光中來咖啡館找他,聽他彈恩雅的音樂,如精靈兔般的微微莽撞和靈巧。偶爾一同在樓下買兩份麻辣粉或者麵條,一同在咖啡館解決晚餐。
隻是有天,她來了,也帶來了一個男子,徑直走向窗邊的位置,隻是對正練習恩雅的曲子的他微微點頭。
“我已經不上學了。放棄了這麼多,還是不行?”她有隱忍的焦急和怒氣,隻是由於教養沒有咄咄逼人。
“我也沒有辦法…畢竟,家裏…而且,當初,本來可以…”男子似有歉意和一樣的焦急,但辰易卻察覺到了他的不耐和急於擺脫。
“可是孩子是你的。你不能就這麼不負責。你騙我欺我對不起我,我不能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也罷,可是不管怎麼樣,你不能就這麼把我甩了。何況,我已經退了學,如何向家裏交代。”她略略咬牙切齒,提高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