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東施效顰(1 / 2)

我懶懶地倚在卷四角貴妃椅上喝著清粥:“請蘇姑姑進來。”

便見一個宮娥裝束的女子疾步入內,約莫二十七,八年紀。她一見我,便施禮道:“奴婢給妘貴人請安。”

我伸手一扶,道:“蘇姑姑想必是宮中有些資曆的女宮吧,快些請起。姑姑有何難處,還請細說。”

那蘇姑姑並沒有起身,反而一俯身跪在了地上,急道:“妘貴人,奴婢名喚蘇蘊月,是您宮裏當差的宮娥蘇新月的親姐姐。奴婢與新月約定每月初八晚在金汾橋頭相聚,昨夜她並為前來,從前她若有事必會提前捎話於我,昨夜卻沒有。奴婢著急,一早便出來打聽,都說新月一夜未歸。去前院裏尋,就聽幾個宮娥說她被明妃娘娘帶去了承乾宮,說是犯了大錯,已審了一宿。奴婢無處尋救,隻得來求貴人,還請貴人開恩,救救新月吧。”

我心下一驚。這些時日病情反複,已是自顧不暇,確是無心料理宮中瑣事,對宮娥奴才們也甚少過問。瞧著眼前的蘇蘊月,唇眉鼻眼與新月卻有六分相似,更多了三分沉穩精幹。便問她,“你可打聽到新月所犯何事?”

蘇蘊月搖頭道:“新月自小隨奴婢進宮,生的俊,人也機靈,隻心氣高些,卻不曾有過大錯。”

“姑姑先莫著急,暫且於院中等候。新月是我宮裏的人,若真犯了錯,要受罰,也應有我在場。”說罷,我自起身稍作梳洗,便乘上轎輦前往承乾宮。

轎輦剛行至承乾宮大門,便有內監迎出門來:“妘貴人,奴才正要去請您呢!”來人正是承乾宮總領內監康稽。

我攙著慈兒的手下轎:“不必勞煩康公公了,我前些日子病著,也未曾給明妃姐姐道喜。今日稍複精神些,想著早些來給娘娘請安。”

康稽的臉色陰晴不明,俯身打了個千兒,手一揚領著我進入院內。穿過院子便進了正殿。

承乾宮正殿較其他主殿足足大了兩倍有餘,殿內金碧輝煌,黃金刻燭台,寶玉串珠簾。左側擺著一架三丈餘長的百鳥還朝鏤空雕掛屏,玉髓瑪瑙相嵌其間,隻這一樣便是萬兩銀子難求。

抬頭看見姚青黛斜身靠於芙蓉椅上,慵懶的擺著玉股團扇,眼眸微醺。兩縱侍女垂手而立。

我側眼瞧去,忽覺心頭一寒。自大殿中央延伸至西南角長長鋪了一整排帶根莖的玫,長著鋒利尖刺的莖絡縱橫交錯,勾刺上掛了好些染血的藕色錦布條。如同腥血中侵染出的一整片妖嬈玫瑰,紅顏嬌媚,亂入眯眼,蠱惑人心。

花叢間躺著的竟是新月。藕色身軀,湮入花間已不省人事。

一陣窒息的壓迫迎麵湧來,我略微定神。一低頭福身道:“嬪妾給明妃娘娘請安,願娘娘萬福金安。前幾日妹妹染疾,未親自給娘娘和小皇子賀喜。今日略覺清爽些,再不敢躲懶。嬪妾命人打了一套金項鎖,願小皇子聰明康健。”說罷示意慈兒呈上。

姚青黛也不答話。輕搖團扇,冷冷地盯著我,似要將我看個通透。半晌冷哼一聲,夾半絲疑惑:“真是來賀喜的?還是來尋這個賤婢?”後半句徒然聲音一沉,蔥翠玉指朝向蘇新月。

我不明所以:“嬪妾隻知新月一宿未歸,卻不知她為何會在承乾宮。”又側身瞧了瞧依舊昏迷的新月,“嬪妾亦不知新月所犯何事,竟惱怒了娘娘。”

姚青黛柳眉高挑,眼神狠狠刮過我的臉,厲聲道:“妘姞,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指使賤婢勾引皇上。”

我已是一頭霧水,卻是鎮定道:“娘娘息怒,這罪嬪妾不敢認,實在不知,此罪從何說起,還請娘娘明示。”

姚青黛並不說話,旁邊的宮娥琉璃道:“妘貴人難道會不知曉?貴人身邊的宮娥蘇新月買通侍奉禦駕的隨行內監小伢子,得知皇上昨夜戌時前往慈寧宮陪伴太後誦頌佛經。蘇新月竟以羅紗蔽體,腳穿木屐裙係小鈴於長歌亭中舞‘響屐舞’,想要迷惑聖上。卻不料昨夜皇上批閱奏折晚了時辰,便傳旨明妃娘娘前往慈寧宮伴頌,正巧被我們娘娘瞧見了這下作賤婢。”

姚青黛滿眼厭惡,諷刺道:“下賤蹄子,竟也想效仿西施,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貨色,真可謂東施效顰。”

我心內驚訝,“響屐舞”?新月竟有這樣的能耐,竟也動了為妃為嬪的心思。這樣的心思是從何時起的,我亦從未察覺到。

我覺然下跪,語氣卻不容置疑:“明妃娘娘聖明,這樣的奴婢出在渙雲館,的確是嬪妾平日裏太過縱容,管教不嚴。但嬪妾確實不知蘇新月有這樣的心思,此事的始末嬪妾也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