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煬郡獬淵域,位於尨黎太古神朝西北邊陲,連綿八千餘裏的燭伢山脈環繞都城的三麵。
方圓三百裏獬淵域的街巷盡皆由一條條寬大的青石鋪築而成,這種青石極為堅韌,即便是一些體型龐大重達千斤的妖獸也很難輕易破壞,可數十年來經過無數次的踐踏也還是出現了無數坑窪不平的孔洞。
金石交擊之聲驟然響徹街巷,十餘匹通體漆黑生有細密鱗片的神異駿馬背負著周身覆著烏黑重甲的軍士穿過了一道道長街,街巷的盡頭,有一座三層高的小樓。
屋內擺著數張寬大木桌,卻是幾乎坐滿了人,其中多為赤著上身腰間掛著兵刃的大漢,桌子上堆滿了淩亂的盛著食物的盤子和已經開封酒壇。
“老瞎子,別光顧著算賬,這次走一單生意就用了半個月,連夜趕路連生火的時間都擠不出來,肚子裏早就刮不出半分油水,趕緊把你們這酒樓裏的酒肉都給搬出來,待會兒連帶著上次賒的賬一起結了!”
一身高過丈的魁梧大漢甕聲甕氣向著櫃台喊道,背後皮囊中的一柄鑲著鐵環的镔鐵大刀鏗鏘作響,泛著懾人的寒光。
櫃台後身軀佝僂雙目渾濁的老者暮然停下了正在撥著算盤的手,竟是直接開口向著樓上喊道:“東家!趕緊把做好的菜都給端下來!再慢一刻鍾少掙的銀子就從東家月底的分紅裏扣!”
老者聲如洪鍾,震顫的屋內眾人耳膜發疼,尤其是提到‘銀子’二字時更是如同雷霆天降,讓人不得不懷疑麵前枯瘦的老者是不是修煉過傳說中的奔雷吐息之術。
場中的眾人倒是已經習以為常,有人已經提前停下捧著酒碗的雙手堵住了耳朵。
下一刻,一道絲毫不亞於先前老者嗓門的怒吼聲從樓上傳來。
“好你個沒良心的老家夥!多少年了,仗著自己眼瞎除了賬目什麼都沒幹過,這些年以來燒飯的是我,添柴的是我,補貨的是我,打水的是我,端菜的是我,倒酒的還是我,屋漏了我去補,樓下茅房堵了還要本東家親自去通!這還不算完,每到月底分紅你這老不死的竟然還好意思分走五成紅利!五成啊五成!那可是五成紅利啊!你是東家還是我是東家!這是你的店還是我的店!這還有沒有天理了!有沒有王法了!有沒有道德底線了!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老者充耳不聞般繼續撥動著已經有些發黃的算珠,場中的眾人隻有無奈苦笑,相似的場景他們已經見過不知多少遍了,數年以來,這間酒樓中隻有一位少年東家和一個瞎眼賬房,這種旁若無人的對罵也已然持續了許多年。
暮然間,坐在桌前的魁梧大漢瞳孔驟然緊縮,微微側首望向了酒樓大門處,右手手掌本能般探向背後镔鐵大刀的刀柄。
場間的空氣仿佛在刹那間凝固起來,如同一層寒冰凝結在半空中,令人窒息般的寂靜在這片空間中蔓延開來。
背刀大漢鬢角有汗珠淌下,嘴唇微微有些發顫的吐出了幾個字:“蚩魘馬,烏梟衛?!”
尨黎太古神朝疆域無盡,無數軍伍中最為強大可怕的三支便是‘赤羽’‘烏梟’和‘皇城禁軍’,其中任何一個名字都足以令那些凶威滔天的巨魔與妖王聞風喪膽。
加入這三支軍伍最基本的條件就是要達到修行者的門檻,而且最多不能超過二十歲。修行者本就是如同傳說般鳳毛麟角的存在,對普通人而言宛如神明般強大,即便是剛剛跨入門檻的修行者也能夠僅憑肉身輕易砸裂金石,再加上神朝中的修行功法和比尋常妖獸還要強橫的蚩魘馬,即便是一人一騎也足以橫掃尋常數百人的匪幫。
獬淵域本就是尨黎神朝的邊陲之地,其中魚龍混雜,很多通緝已久的逃犯都易名落足於此地,超出八成的生意都帶著見不得光的一麵,這背刀大漢也曾在其他郡地中犯事,此時全身已經被徹骨的寒意籠罩,這些烏梟衛若是為了尋他而來就不可能還留有半分活路,即便他手底下這些兄弟的身手都比常人強得多,但在烏梟衛麵前還是如同蚍蜉撼樹般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