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靜靜地盯著黃袍怪,沉默半晌,終究抱起那壇子酒,一掌拍開泥封,先一口一口地吞著,然後喝得越來越快,最後直接將整個壇子倒豎了起來,如鯨吞水般將壇中美酒一飲而盡,然後泄憤一般將酒壇往地上擲去,啪的一聲,碧玉的酒壇如雨滴一般炸裂,摔地粉碎,然後一雙隱隱散發著紅光的眸子死死地盯著黃袍怪,在那毫不掩飾殺意的雙眸深處,卻是糾纏著痛苦和心痛,八戒就這樣死死地盯著黃袍怪,如死寂的火山般沉默著,半晌後一字一頓地說道:“為什麼!”八戒說話的聲音無比嘶啞,似乎這聲音正映襯出了他那被撕裂了的心一般。
黃袍怪出神地看著碎了一地酒壇,歎了口氣,聲音無比蕭索,痛苦和折磨占據了他的雙眼,麵部也因此逐漸扭曲,黃袍怪眼中逐漸浮現如死亡般的黑氣,八戒乍一見,心中不由一稟,連忙大喝一聲,將愣愣出神的黃袍怪喚醒,八戒遲疑了下,提起一壇酒,仰頭喝了幾口,然後轉手丟給黃袍怪,自個往臥輦上一靠,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緩緩說道:“老奎,你到底遇上什麼了?”
黃袍怪被八戒的當頭棒喝給驚醒,看了眼收起氣勢斜靠在臥輦上的八戒,欣慰地笑了笑,也在臥輦的另一邊躺了下去,憧憬地說道:“天蓬,你還記得咱們當年在無雙營的時候嗎?”
八戒提起一壇酒,默默地含了一口,感受著冰冷的酒液從喉頭滑過,緬懷地說道:“怎麼不記得,當年咱們跟著老師上伐域外妖邪,下戰混世魔頭,無雙營啊……曾經三界都匍匐在我們的血柳旗下!”
“沒錯!”黃袍怪激動地狠狠一揮手,臉上閃爍著妖異的紅光,興奮地說道:“當年三界可以不知天庭,但誰人敢不知我無雙血柳旗!咱們征服四方,何等威風,當年老師運籌於帷幄之中,坐鎮中軍大帳!”說著豪邁地一揮手,指著八戒,威淩赫赫地說道:“而你,天蓬元帥,以我等眾將為先鋒,統率十萬子弟兵,無雙血柳所向,擋者披靡!”黃袍怪越說越激動,一下子從臥輦上一躍而起,一股氣浪從他身上橫掃而出,一柄戰刃倒卷而回,黃袍怪雙手持刀,就在半空中舞動了起來,一時間,洞中勁風獵獵,普通人沾之便會生生地被削肉拆骨,隨著金刀劃過,空間被劃開一道道裂口,陣陣界風湧動,與黃袍怪的氣勢碰撞,雲龍風虎,煞是霸道至極。
八戒待得黃袍怪舞完,彈指將尚未愈合的空間裂縫掩蓋,然後歎了口氣,說道:“現在說那些還有什麼用,如今無雙營都已經解散上千年了,曾經的榮光都已是昨日黃花,如今我已不在是那天蓬元帥,而你也不再是我的先鋒官了!無雙營…完了……”最後一句八戒遲疑了良久,但為了喚醒曾經出生入死的兄弟,終於還是說了出來,但在說出的一刹那,他心中最後一點希冀也隨風消散,這一刻,八戒有了一種天地雖大,心無歸屬,終無家可歸的感受,這種感覺很苦澀、很蕭索!
“完了……”本來興奮的黃袍怪被八戒的一番話給定在了原地,喃喃地重複著“完了”二字,突然他身子一個踉蹌,跪倒在地上,身體趴在地上,雙手抱著腦袋大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說道:“完了,無雙營完了,三界再也沒有無雙營了……”
八戒被黃袍怪突然的大哭給弄地愣了一下,轉而沉默了,他知道自己的兄弟不是孬種,能讓他這樣失態,必是有逆天的打擊,八戒在旁邊一口一口地喝著酒,默默地陪伴著他的兄弟。
一時間洞中世界安靜了下來,隻有一聲聲悲傷的哭泣在回蕩,洞頂的夜明珠撒出幽幽的白幕,似給黃袍怪穿上了潔白的喪服一般,來祭奠他心中那逝去的永恒!
珍寶珠玉上氤氳之氣流轉,似煙幕般垂下,於半空緩緩消散,就如那悲傷的人心中的永恒一般逝去,不留半點痕跡,杜鵑泣血般的悲鳴中充滿著緬懷,哭泣的人影在幽幽白幕中被一陣幽邃的悲憫籠罩,將他和三界眾靈徹底分隔開來,名為執著的惡魔將他曾經所有的勇武掏空,交給他一把名為迷茫的鑰匙,打開了一扇名為恐懼的大門,並用怨恨與嗔怒將他填滿!
旁觀者清,八戒已然明白,自己這出生入死的兄弟已是心魔入體了,隻是不知到底是什麼樣的折磨能將曾經靈魂撕裂而麵不改色的豪傑逼到這一地步,但同時八戒更為自己的無力感到自責,要是自己當年不是一怒之下反出天庭,自己的兄弟也不會這樣,要是自己平時能多關心下,自己的兄弟也不會走上這條不歸路,要是……想到這,八戒無奈地歎了口氣,有無數個要是,可惜木已成舟,再難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