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書童端著茶盞上來了,鄭天牧也找了左下第一個位置坐下。
書童先為鄭天牧遞上了一碗茶盞,而後又給了夏至,可惜夏至沒接。
“咳咳……”
楚文東坐在主座上,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
“老人家,你這家教不行啊,連下人都教不好,又如何能夠教好學生,你這學宮,怕是開不長久咯。”
鄭天牧雪白的眉毛微不可察的挑了一下,臉上笑容不減的起身,將手中的茶水放到了楚文東的手邊,
“是老朽疏於管教,倒是讓公子笑話了。”
說完,他冷著臉看向書童,嗬斥道,
“還不趕快給公子道歉。”
書童雖然極不情願,但嚇於老者威嚴,不得不低頭道歉。
得罪人是很容易的,但若是想要憑著一句道歉的話,就消弭這其中的“隙”,怕是不大可能的。
更何論,故意跑來找茬的楚文東。
“別,您老這書童,架子大,我可承受不起。”
書童臉色有些不好,他自幼便跟在鄭天牧的身邊,對於鄭天牧那出神入化的能力,他是清楚的,正是因為清楚,所以才會這麼的傲,狗仗人勢這話能夠流傳至今,這其中總還是有道理存在的。
鄭天牧嗬嗬一笑,倒也不怎麼在意。
有些人暫時是不能得罪的,比如說平西王,而有些人,是必須要得罪的,比如眼前這位。
狼若是不適當的露露牙,保不齊還會被人當成狗呢。
揮了揮手,便讓童子退了下去,而他自己也坐回到了位置上,端著茶盞小小的啜了一口,
“不知公子今日大駕寒舍,所謂何事?”
楚文東捏著茶蓋,刮著水麵,
“沒啥事兒,就是近日老是做夢,夢到一個神,我聽人說老先生十分博學,尤以鬼神方麵為最,今日便來問問,這神,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老者先是一陣錯愕,接著便搖頭失笑起來,
“最博學這話,卻是愧不敢當,不過對於鬼神,老朽也隻是略有研究罷了,不知公子夢中,除了神,還有什麼?”
楚文東攤了攤手,
“沒了,就隻有一隻神。”
“他有說什麼嗎?”
“什麼也沒說。”
“那公子如何知道他是神的?”
楚文東皺了皺眉頭,想了想,便道,
“也可能是鬼。”
老者略微一滯,便饒有興致的追問道,
“何以見得?”
楚文東嗬嗬一笑,身體前傾,似笑非笑的看著老頭花白的眉毛,
“那老先生覺得它是個什麼東西?”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針落可聞的寂靜,一老一少都盯著對方的眼睛,臉上的笑容,卻顯得十分的詭異,站在一旁的夏至發現,自己竟然完全看不懂。
“哈哈哈……”
沉默之後,一老一少便又這麼突然的放聲大笑起來,這讓一旁本就一頭霧水的夏至更加的摸不著頭腦了。
陛下變了,變了好多,她心中不由得感慨著。
笑完之後,便迎來了更長久的沉默。
鄭天牧一邊啜著茶,卻是微笑不語;楚文東用茶蓋刮著水麵,卻也不喝。
窗外的斜陽落進了房中,照在了楚文東的腳尖前,於是,他十分突然的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老先生,我該告辭了。”
鄭天牧似乎早有準備一般,他放下茶盞,站了起來,從袖中取出了一本藍色封麵的古書,遞給了楚文東,
“公子今日來訪,令老朽蓬蓽生輝,這本書就送給公子,閑暇無事,到也可研究研究。”
楚文東接過來,看了看封皮,“神道經”三個字並不龍飛鳳舞,也不飄逸灑脫,是規矩的正楷,但其中流轉的那股遒勁,似能直達人的心神。
隨手翻了翻,竟然是手抄本,這讓他有些詫異,
“那就多謝老爺子了。”
鄭天牧禮節性的拱了拱手,並親自將楚文東和夏至送到了門口。
轉身看著在斜陽中靜謐的“神道學宮”,似乎眼前影影綽綽的浮現出了鄭天牧蒼老的背影,還有那尊繪刻著什麼條紋,像是畫像,又像是文字的巨大石碑。
掂了掂手裏的手抄本,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溢出了楚文東的眼底。
“陛下,現在去哪兒?”
夏至看著將要落山的太陽,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回宮嗎?”
楚文東搖了搖頭,看了看天,掐著手指,裝模作樣的算了算時候,
“你……,看過聽潮銀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