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是纏綿不斷的陰雨,是發黴腐壞的季節,一如這個腐朽不堪的皇朝,內裏早已被官僚地主階級腐化蛀空,活力已逝,隻待一場暴雨,朝夕傾塌。
楚文東躺在龍榻之上,蒼白的臉龐,憂鬱的眼神,為他脫去了臉上最後的一絲稚氣,若說他此時是在憂國憂民,那倒是太抬舉他了,他不過是在為自己擔心,為自己的前途與命運擔心罷了。
前世他大學畢業後,作為一個技術員,剛走進工作崗位沒幾天,便莫名其妙的魂穿到了這個奇怪的世界,還成了一個即將崩塌的皇朝的皇帝,前世做夢都在追尋的錦衣玉食,紅袖添香,這算是得到了,不過,好日子離到頭似乎也不遠了。
“唉!”
他身上穿的是真絲黃衫,床上蓋的是龍紋錦被,房子大得如同球場,各種青銅瓷鐏應有盡有,將整個寢宮裝點得華麗異常。
皇宮燈火通明,宮女太監穿插不斷,所有人都沉浸在山河破碎前夕的和平之中,皇宮的富麗,完美的映射著國破之前最後的繁華。
如果不出意外,這富麗的皇宮,很快便會付之一炬。
搜尋著這具身體的記憶,大部分都是渾噩的聲色犬馬,為數不多的幾個權臣,還都是覬覦皇權的亂臣賊子,內憂與外患的雙重夾擊,竟然沒讓這“昏庸”的“狗皇帝”清醒絲毫,糾結著三三兩兩的狐朋狗友,打著“微服”的名頭去什麼舞樓的看女人跳舞,活該被刺殺致死。
唯一有用,並且信得過的大太監,也因為他遇刺落得個保護不周的罪名,如今已經被皇太後和平西王聯手打入了天牢,不日就將問斬,真是苦了這麼個一生都在為皇室奔波勞累的老太監。
“陛下,您該喝藥了。”
就在楚文東搜索著腦海中不多的曆史知識,試圖尋找解決之道的時候,一個清澈悅耳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抬起頭,看著侍立在龍榻旁側的女子,他不禁微微失神,倒不是被這個女子美麗的外表所吸引,而是因為……
記憶中,這個女子名叫夏至,一年四季都穿著那一身青白相間、精致考究的宮裝長裙,她並不像普通的宮女太監那樣,見到他便唯唯諾諾,相反,自他清醒以後,在她的眼中曾多次見到過名叫“厭惡”的情緒,雖然她掩飾得極好,每次都是一閃而逝,但依舊無法逃脫一個理工男所擁有的理性與細致的審視。
他是皇太後的人,本是皇太後的貼身侍女,因為他遇刺後本來保護他的老太監被打入了天牢,所以,皇太後就派遣這個女人來替代了老太監的位置。
印象中他對皇太後並無好感,那個美麗到近妖的女人是先皇駕崩之前頭一年迎娶入宮的,也不知道先皇在晚年的日子裏是不是老年癡呆了,娶了那個女人還不到半年,就直接封為皇後,再半年,先皇薨,那女人就自然而然的成為了皇太後。
這身體的前主人十四歲登基,本來雄心壯誌的他卻處處受到皇太後以及諸多權臣的製肘,鬱鬱不得誌的兩年時間,消磨了他全部的雄心壯誌,每日便隻剩下渾渾噩噩,聲色犬馬。
看著那黃橙橙的湯藥,也不知是毒藥還是補藥。
對於皇太後送過來的一切東西,楚文東都很反感,甚至包括眼前這個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不過他還是接過了女子手中的湯藥,一飲而盡,隨手將碗遞了回去,
“我……朕……要去天牢。”
對於古代帝王的這個自稱,他是十分的不習慣。
名叫夏至的侍女有些意外,她不知道這個“昏庸無能”的皇上為什麼突然想去天牢,不過,按照他平日的行事作風,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妥。
“額……不知道陛下去天牢做什麼?”
“朕做什麼還得跟你彙報不成?”
說這話的時候,楚文東心裏是沒底的,因為記憶中,這個女人的武功高得不得了,基本上一隻手就能捏死他十次。
當然,楚文東並不是怕被她捏死,說實話,就算給她十條命,她也不敢動自己一根汗毛,在這個君隻居天地之下,雙親之上的時代,弑君,是大逆不道的行為,但是,在權力的誘惑下,想要大逆不道的人,依舊不少。
楚文東怕的,是她那種強者的壓迫性氣息,若是自己是個真正的人皇,憑借著皇極帝氣,倒也不怕任何高手的威壓,可他隻是個受人挾製的傀儡,哪裏又有什麼皇氣帝氣的。
“是奴婢該死。”
“那你去死吧!”
楚文東心直口快,看著一副假裝唯諾的夏至,就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
“額……陛下是認真的?”
“哈哈……”楚文東尷尬的笑了笑,“當然是開玩笑的,像你這麼漂亮的女人,怎麼能因為朕一句話就紅顏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