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行人步履匆匆。
窗內,時光身影緩緩。
拎著精致的銅匙,我緩緩攪動著杯中馥鬱的茶香。
麵前的女子安靜的凝視著街道,看初夏的時光慵懶的踱著步伐散漫進街角。
陽光浸透幾淨的大玻璃窗,散落在她臉上,左邊明媚,右邊籠罩著淡淡的陰影和淺淺的梨渦。女子的容貌是十分出眾的。不妖不媚,卻讓人驚豔到移不開視線,清透到恍若不食人間煙火。但自從我們相遇的那天起,我就從沒聽見過有人誇讚她的美好。因為她右臉頰上的下眼瞼有一條豎直猙獰的傷口,一直蔓延到腮旁嘴角,仿佛流了幾生幾世的哀傷,堆積成了這醜陋,令人憎惡的淚痕……
“怎麼,大作家不去忙著趕稿,跑到我店裏來,就為了蹭杯茶喝麼?”女子沒有收回看著窗外視線,隻是漫不經心的問道。
“嗬嗬,誰讓你泡得一手好茶。”我也不拘束,笑著答。
女子轉頭看向我,靈動的雙眸明明白白寫著兩個字“騙人。”俏皮可愛。
“唉~我呀,字碼多了,靈感,思路,夢想什麼的全都被掩埋掉了,現在感覺很迷茫,出來找找方向。”我綴了一口茶,微微的苦澀沉澱在甜膩之後。
“哦?來找靈感?”女子綰了一下長發,調整了坐姿,這回正對著我坐了。
“恩……”我雙手捧著茶杯,直視著她。
沉默。
當茶香快在空氣中凝結出淡青色的結晶是,她定了定神,視乎下了什麼決心般,開了口。
“你真的想聽麼?”
“恩。”我沉下眼眸,嚴肅地應道。
……
我和女子相識三年,相識於一位朋友的書友會。那天,好不容易從宅在家裏的狀態脫身,忙裏偷閑的躲到喬的小“三味書屋”裏看書。不得不說,隨著世界文化的交融,現在的年輕人似乎更能接受外國名著。什麼《呼嘯山莊》《巴黎聖母院》《基都山伯爵》,到不是說看起來比較有深度,隻是長長一大串念出來,就有一種很高大上的感覺,就連《神曲》這種艱澀難懂的樹都被寫進了中學必讀篇目,傳統的中華文學卻備受冷清了。我窩在小沙發上,聽著周圍人侃侃而談著那些莫名其妙的劇情和名字,默默讀著我的《駱駝祥子》。
“晴雨,你也真是的,都什麼年代了你還在讀這種老掉牙的書。”
“就是就是,要是小冉來了,你們到可以好好聊聊。”
“誰是小冉?”我頭都沒有抬。
“咿——呀——”門被緩緩推開了。
“喲,說誰誰到,呐,這就是啦~”喬熱心的介紹著。
我抬起頭看見一個中等身高的女孩側頭看過來,目光瀲灩,黑發纖直。就是這臉上的傷疤……注意到自己不太禮貌的目光,我尷尬的笑笑,“你好,我是晴雨。”
女孩目光明顯閃爍了一下,有些不自然。但還是走了過來,遞上了溫和的笑容。她拿著一本《家?春?秋》低頭看起來。
老舍先生的經典之作,有點意思。“這本書裏,你最喜歡誰?”我試探著問,“我喜歡覺民,他勇敢多情,為了深愛的人不惜以絕食來反抗封建的大家族,他還聰明,帶著新時期青年的朝氣,比大哥熱情,比三弟穩重。”我開始滔滔不絕,看這本書的年輕人實在不多,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可不能輕易放過。
“我喜歡大哥覺新。”她隻是很冷淡的回答道,並沒有顯示出什麼興趣。我訕訕地閉了口。我們就這麼並肩坐在沙發上,從正午驕陽到日暮西沉。
小冉是個性子冷淡的女孩,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她的熱情被什麼統統抽空了,但我就是很喜歡她低頭看書時溫順空靈的感覺。漸漸地我了解到,她是個建築師,但在這個小城市裏開了一家“品茗閣”。她喜歡泡茶,沒有工作時總是呆在那裏,所以她身上總帶著若有若無的茶香。
我們漸漸熟悉了,碼字累了的時候,我就會跑到她的“品茗閣”裏偷個懶,我發覺店裏的生意並不十分好,就問過她為什麼還要繼續開店,她依舊是冷淡的模樣,悠悠的答:“這個店是一個親人留給我的,他最喜歡喝茶,我想要他的店裏一直都茶香四溢……”
我很好奇,這個女孩身上發生過什麼故事,她愛養魚,愛種花,家裏有個小院子裏甚至種上了葡萄,但她從來不吃,等葡萄成熟了,她就會大方的把葡萄全部分給朋友,被人問起來,也隻是說不愛吃,還有她臉上的傷痕……也許是身為筆者的敏感,我隱隱覺得女孩有過一段很美好卻不同尋常的經曆,好奇心驅使著,我三番五次的糾纏著她要她講給我聽,但她總是一臉神秘,一副最珍貴的回憶的表情,勾得我心裏癢癢的,這才在今天又提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