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結局遇見童話(1 / 3)

容瑾和梁月芽說過,所謂心上人,就是那個看在眼裏,心底歡喜,看不見他,就看不見天地的人。

在梁月芽風生水起又風雨飄搖的青春期,曾經也有那樣一個人。

那個時候,她的眼裏,世上千千萬個人,她隻看得見他。

那時以為,像從小到大所有她所要必得的一樣,他遲早會是她的。不,應該說,他和她是彼此的,然後,手牽手,一起奔向天長地久。

後來才發現,命運比她想象的,有創意得多。

在它顛沛流離的手裏,她弄丟了幸福,也丟失了他。

梁月芽第一次看見蕭禦南的時候是十五歲。

那時她家的保鏢正端著藥碗追她。在大家眼裏,她從來不是個省心的小孩,幾乎已經長成婷婷少女的她,卻還是改不了小時候的毛病,一吃藥就逃跑。

那時她心裏惱火得要命,不就是個小感冒麼,看把他們給急的。

梁家的庭院很大,正中間有一個荷花池,那時正是盛夏,池水中蓮葉田田,新荷初綻。風吹過,有清甜的微香。

蕭禦南那時便站在池水邊,看著水中的荷花,仿佛出了神。

梁月芽跑了一陣,有些不耐煩。鬱悶的眼神在看見池邊的身影時驀地一亮。

她衝過去,拍他的肩。蕭禦南回身。

後來有一陣子,她變得很傷感很文藝,迷上一部經典電視劇,大明宮詞。薛紹取下麵具那一幕,她翻來覆去的看,看著看著,就會會心地微笑起來。仿佛看見了當日的蕭禦南。

倒不是蕭禦南有多像趙文瑄,他要更俊秀一些,何況他那樣年輕,眉目簡直像夏日裏第一片葉子那樣碧綠透亮。

隻是他的眼神有些神似。一樣溫情,柔似羽,卻深似海。

那時梁月芽沒想那麼多,她仰頭看他:“嘿,會遊泳嗎?”

蕭禦南看了她片刻,搖頭。

後來她才知道,他其實是會的,隻是他看出那時她急需一個否定的答案,所以如她所願。

下一秒,她伸出的手將他猛一把推入了池水中。

那原本守在門口和跟在她身後的保鏢都放棄原本的目標,轉而向在池水中沉浮的蕭禦南跑去。

他在水中佯裝起伏的間隙,看見陸地上的女孩笑著對他做口型:“多謝啦。”

然後,轉身向屋裏飛奔。回身時,她的長發在空氣裏,漾起一道靈動弧線,折射了陽光,讓在水中的蕭禦南微眯了一下眼。

這就是梁月芽和她新的家庭鋼琴老師蕭禦南第一次見麵時的情形。

不算美好,卻印象深刻,如果有心,足以讓人記取一生,一世。

十五歲的梁月芽脾氣不好,我行我素,任性自我,和同學相處不是冷臉就是臭臉。

這直接導致她的人緣極端不佳,以至於這一年原定和她一起參加元旦彙演的男同學幹脆罷演。

“哼,我不就說他的發型像E而已,哪曉得他那樣小氣。”梁月芽咬著棒棒糖,趴在鋼琴上。

嗬,問題是,E有頭發嗎?蕭禦南在給鋼琴調律,突然伸手過來摸摸她的頭:“丫頭,要不要我幫你?”

她看著他,相處不長,可是她已了解,這個比她大三歲的男生總是體貼穩妥,值得倚靠的,隻是,他又有什麼辦法,去求那個臭男生?她才不要!

“算了,大不了不參加。”她幹脆把眼睛閉上,“反正得第幾名也沒人在意。”

鋼琴比賽那天,梁月芽還是站到了舞台上,隻是一直見不到那個男生。

她咬牙,暗恨自己到底還是信了蕭禦南的話,把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

一直練的是歌劇《卡門》序曲,四手聯彈的曲子,她一個人是怎樣也彈不出來的,沒辦法,隻好臨時易轍,想一首一個人就能搞定的曲子來。

台下起了一陣喧嘩,梁月芽顧不上去看,暗暗在心裏演練一遍選定的曲譜。

她的手放在了鋼琴上,正準備起勢,旁邊原先準備的座位上卻坐下來一個人。

她偏頭,準備是那個男生就把他趕走,一看,竟是蕭禦南。

他對她微笑,點頭,然後眉目稍凜,指尖已經落在了琴鍵上。他負責原先男生彈的低音部,很快,梁月芽的高音也跟上去。

這曲子隻在最後兩天,男生甩手拒演後,蕭禦南和她陪練過幾回。

可是她竟一點一點地感覺兩人的音律漸漸滲入,融合,漸漸趨於完美。

梁月芽很愛看蕭禦南彈琴,專注,投入,好像世間隻剩下他和那些動人音符。

而這一刻,她感覺自己也參與進去那個世界,天地間,都隻剩下,他和她,以及麵前這架互訴衷情的鋼琴。

第一次,所有音符都彈完後,她還好一陣回不過神來。

她回頭看他,他對他微笑,摸摸她的頭發:“謝幕吧,丫頭。”

那天因為蕭禦南違規參演,他們一無斬獲,可是他們節目獲得的掌聲卻是最多最持久的。

梁月芽也因此,人緣有了很大改善,雖然她其實覺得那些突然改變態度的女生多數都是衝著蕭禦南來的。

後來,梁月芽問蕭禦南為什麼幫她。

他還是那樣淡淡的微笑:“因為,沒人喜歡孤獨啊。”

他眼中似有若無的哀傷刺痛了她的眼,所以她沒想到問他,他口中孤獨的人,是他,還是她。

梁月芽的生日是正月初二,十七歲那年,梁月芽的爸爸為了彌補多年來對她關愛的缺失,決定帶她去法國的姑姑家過年。

臨上飛機前她留下一張紙條,悄悄溜出機場。

她按著在蕭禦南應聘資料上抄來的地址,找到了他的家。

那時還有三天就是除夕,蕭禦南們那棟住樓的樓道口掛了三兩盞大紅燈籠,雖然已經黃昏,燈籠裏透出的昏黃光亮卻把周圍點出一圈明亮。

於是梁月芽看得很清楚,蕭禦南站在樓下,仿佛等著什麼人。

她天真以為他和自己有神奇的心電感應,喜形於色,急急奔過去,卻看到他朝與她相反的方向揮了揮手。

那是一個清秀的女生,眉眼不特別俏麗,卻有一種知性幹練的氣質。

蕭禦南帶著女生上樓的時候,一轉身,看見了愣在原地的梁月芽。

他微訝,喊她的名字,見她沒有反應,走過來,把自己圍巾取下,繞在她光禿禿的頸子上:“怎麼來這裏了?還穿這麼單薄。”

是啊,她從候機廳跑出來太急,連保暖的衣物都忘記帶上。

她那麼急切地想要見到他,他怎麼能和別的女生在一起?

一直到三個人到了樓上,吃完飯,她都沒有說話,也沒有給那個叫裴雪紀的女生好臉色看。

裴雪紀是蕭禦南大學同學,鋼琴社副社長,也是他很好的朋友,這次過來和他商量新學期的社團活動。

他們有事要談,梁月芽就一個人傻坐在沙發上看《西遊記》,蕭禦南給她麵前放了幾樣零食,她也沒有興趣,最後因為太無聊竟然就睡著了。

她醒來時裴雪紀已經離開,蕭禦南坐在沙發另一邊看一本曲譜。

見她醒來,他笑著摸摸她的頭發:“去床上睡吧。”

她趿拉著拖鞋往他指的客房走。他突然問她:“丫頭,怎麼突然跑回來了?”

她回頭,還有些睡眼惺忪,卻很認真地看著他:“我回來陪你過年,你不是說過,沒人喜歡孤獨嗎?”

這兩年,她已知道他沒有父母,孤身一人在這偌大的城市求學,於是在機場,看著那熙攘人流萬千繁華的時候,她忍不住就想起他一個人過節的樣子。心裏就疼起來,就管不住手腳,跑了回來。

她走去客房的時候,沒有再回頭,所以沒有看見他漸漸沉下來的眉眼……

半夜被噩夢驚醒,是五歲時商場的那次踩踏事故,她被媽媽護在身下,等她重新爬出來的時候,已經摸不到媽媽的呼吸。

好久沒有被這個夢魘纏過,恐懼感愈勝從前。她又怕又難過,又怎麼也摸不到這個陌生房間的照明開關。

最後她爬起來,借著窗外微弱的天光,推開了隔壁房間的門。

梁月芽蹭到蕭禦南的床邊,看著床上他模糊的剪影,心裏莫名便安定幾分。

她原本想盹在床邊的地上將就到天亮,可是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好端端睡在溫暖的床上。

她回頭,蕭禦南睡在床的另一邊。臉朝著她,卻隔得有些遠。

天色有些薄亮,照在他臉上,把那張臉映得格外好看。

她伸手,去觸碰他最俊秀的眉眼。卻被一把抓住。

她嚇一跳,要抽回手,卻怎樣也掙不開。

“你……你幹什麼呀?蕭禦南。”

“我在教你,好女孩不應該隨便跑到男人的床上。”他依然是那種溫柔的笑,好似隻是在開玩笑告誡她。

“怎麼樣?你還打我不成?”她明明有些膽怯了,卻不肯服輸。

她話音未落,他已湊到她的麵前,那一刻他的臉是背光的,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和眼神。隻是有一瞬間,她感覺他的呼吸輕輕噴吐在她的唇邊,結果,他隻是拍拍她的腦袋,笑著說:“梁月芽,你要勇敢地長大。”

那一個春節,梁月芽陪在蕭禦南身邊,放了許多煙火,說了許多的話,有一些時刻,比如他在廚房做飯的時候,比如她陪他到菜場買菜的時候,或者早上起來在門口碰到互道一聲早安的時候,她會覺得,他已經是她的了。

或者應該說,他們是彼此的了。

梁月芽十七歲,是最光眩最躁動的年紀,可是她覺得,最好的生活,是靜水長流的人間煙火。

因為那時,站在她旁邊的那個人,他叫蕭禦南。

兩個月後,冰河消融,春暖花開,世界步入了一年裏最美麗的時節。梁月芽也開始準備她長長的情書。

可是沒有等她把情書遞出去,她的世界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其實已經不太記得那一天的細節,隻有一些破碎的片段紮在記憶裏,像一些玻璃片。

突如其來的警車帶走爸爸,家裏的一切東西被清點後貼上封條,和梁家有關係的人都人人自危,沒人注意到被趕出門後蹲在白玉蘭樹下的梁月芽。

那時她才知道自己被爸爸保護得多好,除了讀書,除了鋼琴,她什麼也不會,她甚至不知道去向誰求助,怎麼替被關押的爸爸請律師辯護。

那天,她一直躲在樹下,她在等著一個人,其實她不知道他能不能給她幫助,隻是她覺得那時能看上他一眼,心裏就會安定下來,就會多幾分勇氣。

可是一直等到第二天天光,她也沒有等到他。

那夜,下了很大的雨,她的心,在沁涼的雨水裏,被一分一分逼退了溫度。

梁月芽重新回到生長的城市,已經是五年後。

那時她的身份是法國服裝設計學院的新鮮畢業生,同時,她還已經是某個人的準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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