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見花不見君(1 / 2)

六年後。

飛霜殿偏殿。

南宮玥在批閱奏章。宮殿總是空蕩而靜謐,聽得見更漏殘紅的聲音。

手中的冊子又是在說冊封皇後的事。他眉頭一皺,摔了折子和禦筆。

那筆在桌上滾了一圈,停在桌沿。他剛才蘸的朱砂有點多,狼毫漸漸托不住,眼睜睜看著,那朱砂從筆尖滲出,跌落,一地猩紅。

心頭,沒來由慌了一慌。

緊接著,有人從殿外慌裏慌張地衝進來,通一聲跪在桌前。

那宦臣的話都說不利索:“皇,皇上……”

“急個什麼?舌頭捋直了好好說。”他從桌上端過茶碗,慢慢喝上一口。

“剛才從邊城來的八百裏加急快報,說是,說是……”

“說什麼了?”茶碗被擲在地上,南宮玥猛地站起。

“說……花將軍和蠻子單兵交鋒,被逼著,逼著從崖上跳下去,生死未卜。”

宦臣以為皇上一定會大怒或者悲傷,卻不料他隻是愣了一陣,而後的反應卻淡淡的,還讓他去傳了送信的小兵,長長短短,問了一些話。

三日後,是皇上的壽辰。宮中照例很是熱鬧了一番,也沒見他反對或是拒絕。

一切好似如常。一些知道內情的人紛紛猜測,他這是真的放下那段孽緣了。

也合該如此,再深的情,也總有個期限,何況他是可以擁盡世間紅顏的皇上。

晚宴後,大家各自回府回殿。

南宮玥卻出了飛霜殿,沿著宮道,那方向,竟是要去練兵場。

跟著的宦臣心裏直叫糟糕,卻不敢喊人,隻得亦步亦趨跟著。

從大門到練兵場的路上,南宮玥走了幾步,突然轉身去取過宦臣手中的燈籠。

然後慢慢走著,似乎尋著什麼。

他突然駐足,然後蹲下。他眯著眼,似乎看到那個豆蔻楚楚的少女,撒著賴對他說:“玥哥哥,我疼。”

他似乎真的看到了,她的眉眼,她嘴角邊輕抿的梨渦,一樣一樣,他都看得剔透如實。

他抬手去觸摸,那身影卻不經一碰,倏然寂滅。

十丈深崖,下麵是湍流迅疾,她可有在跌落的時候叫他?

她有沒有在心裏喊他,對他說,玥哥哥,她很疼?

心如被刀絞,被火焚,然後被狠狠捏緊,散成暗夜裏一把灰。

“皇上!”身後的人魂飛魄散般喊他。

南宮玥隻覺得嗓口腥甜,一張嘴,竟是噴出一口炙熱鮮血……

皇上病重,兩日不曾上朝。宮中人心惶惶。

這天,皇太後竟然從靈隱寺出來,到宮中。十來年了,她還是第一次出了寺廟,是為了探望她的兒子。

皇上正在給軍機大臣下旨,他要他們找到她,就算是屍首也要找到。還有,那個叫花之玥的孩子,一定要帶回宮來。

遠去六年,她隻給他寫過一封信,是為了告訴他,她把孩子順利生下,她說她舍不得讓他回宮,要自私地把他留下,能讓他這個父親做的,就是給他取個名字。

他回信,說叫他,花之玥。

他不知她有沒有看懂他的心意,她也沒有告訴他,孩子是否殘疾,或者癡愚。

也許有些話,不用說。兩人心裏,有一個地方,是隻屬於他們彼此的,也因此深深篤信著對方。所以,就不再詢問,也不用解釋。

南宮玥見皇太後來,便讓軍機大臣退下。

皇太後卻製止了。這時殿外也傳來太師太傅和各位尚書求見的通傳。

南宮玥疑惑這麼多大臣齊聚的原因,皇太後卻開口,說大家都是她請過來的。

而請大家來,是為了向他們說一件事,並讓他們日後可以做個見證。

然後她麵向皇上,目光中有哀戚,有愧疚,慢慢將她深埋在心中多年的往事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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