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已過,天還在下雪,今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晚。
正月的最後一天,“振興鏢局”內人來人往。院子當中,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年正在指揮著一群人,把一隻隻箱子抬上鏢車。在他的身邊,立著另一位同樣年紀的少年,一襲白衣,劍眉微皺,用深遂的目光掃視著在場中忙碌的眾人。
場中的人沒有他這般嚴肅,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開心的笑容,準備著明天出鏢的車。夜漸漸黑,鏢車準備挺當,剛才指揮著眾人的年青人走到白衣少年身旁,笑道:“大師兄,東西已經全部裝上車了,你過去看看吧。”
白衣少年點點頭,對著身旁的另兩位中年人道:“楊師父,陳叔,你們也一起過來看一下。”
兩位中年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跟著白衣少年身後在鏢車四周轉了一圈後停下。
白衣少年注視著麵前的車子,道:“吹雨,隨鏢的人都通知了嗎?”
被喚做吹雨的正是剛才指揮眾人裝車的少年,他點點頭,“已經通知過了,明早五更在大廳集合。”
“嗯。”白衣少年深遂的目光依舊沒有離開鏢車。吹雨看到那緊皺的眉宇,笑道:“師哥,像這樣的鏢我們護了沒有千次也有上百次了,你不至於還這麼緊張吧?”說完朝身邊的其中一個中年人蹭了蹭。
中年人朝他擺了擺手,隨即笑道:“白塵,這次出鏢有我,老陳,再加上吹雨,吹風,還有飛鴻,你難道還不能放心嗎。”
他的話音剛落,就被另一個中年人接了去,“四當家,你不要再說笑了,白公子的擔心也並不是沒有道理。這批貨已經轟動江湖,已經有很多人在注意它了,雖然這批貨不大,對淮南的災情卻無疑是雪中送炭,不容有失啊。”
被喚做四當家的人並沒有因為被他打斷話頭而不開心,他的心情仿佛永遠都是那麼的開心。隻見他抬頭對天,仰笑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煩愁麵上來。老陳,有些事情何必想得那麼多,我們隻要盡力去做,也就問心無愧了。”
‘老陳’苦笑著搖搖頭,心中挺羨慕他的開闊。四當家說完他的座右銘,目光轉向還在凝目深思的白塵,歎了口氣,輕踱到白塵身邊,伸手拍了拍白塵的肩,嗔聲道:“白塵,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不喜言笑。什麼事也總愛往複雜處去想,你看我哪天愁過?”
白塵還未答話,眾人已被一笑聲吸引過去。“對呀,你的名字中有個‘笑’字,所以一天到晚都笑個不停;師哥是個‘塵’字,所以每天都會皺眉沉思。”
楊笑把臉一沉,轉過身瞪著吹雨,板著臉努力想裝出生氣的樣子,更把吹雨惹得笑聲陣陣。楊笑看著他亂“顫”的身子,不怒反笑:“唉,看樣子確實是名字的問題,等吹風來了之後,我們這裏就可以看到不打雷也會下的‘雨’了。”
楊笑的話剛落音,已惹得在場的人全樂了。吹雨把腳一跺,“你欺負人,等我見到了史師父,非告你欺負我不可。”
楊笑繼續笑著,“連你自己都承認了,我也沒說錯呀。還有,小雨,愛哭也沒什麼錯,你也不用生氣了。你看,連不愛笑的人都被我說笑了,這若讓老二知道了,也不會跟我計較的。”
吹雨掃過說笑的眾人,將目光投向那一襲白衣,臉上也失去了剛才的笑意,心中莫須有的也升起一股煩愁,“師哥的心總是那麼愁,要是二師哥在的話,或行他會開心些……”另一個人的出現吸引了他的視線,“四師哥……你來了…怎麼這麼快…”他有點怯,因為那個就是很容易讓他下雨的人,剛才的話若被那個人聽到了可不好。
吹風走到眾人麵前,看著大家奇怪的眼神和似笑的表情,將目光轉向一旁立著的吹雨:“你們在談什麼?”
“啊……沒什麼……”吹雨暗自輕吸一口氣,看樣子吹風並沒有聽到楊師父說的話,那就好。
“沒什麼?真的?”吹風望著他閃異的眼神,這小子又在耍什麼花樣?
“真的沒什麼。……”吹雨暗自罵著自己,他知道‘表情’又出賣了自己。他抬起頭,眼角輕撇之下掃到的白塵,還好救星在身邊。他伸手指向白塵,“真的沒什麼,不信你問大師哥。”
吹風瞟了一邊似笑的白塵,轉過身繼續盯著他。
吹雨看著那似錐般的眼神,吞了口口水,將目光求救般拋向白塵。
“你看他也沒用,快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吹風往前跨出了一步便停下了,因為,吹雨在他抬腳的一刹那,已飛奔到了白塵的身後,他的此舉更引起了眾人的哄笑。
吹風望著在白塵身後的那個人,輕笑道:“你這麼誇張幹什麼,我隻是問你話又不會吃了你。”
吹雨望著那個笑著的人,心中也在翻騰著:對呀,自己是怎麼了,怎麼一見著他就會莫名的害怕。
‘老陳’抬眼望著那心不在焉的白塵,弟兄間的打鬧並沒有將他的心思完全扯開,他還是在想著鏢銀的事。陳立行走過去,將吹雨拉出來把他拽到吹風麵前,道:“你們兩兄弟別鬧了,時間也不早了,眼下還是來談談明天出鏢的事,早點安排好也好讓大家回去休息。”
吹風瞪了吹雨一眼,好似在埋怨剛才的‘格鬥’。他走過去,望著白塵輕道:“你也不要太擔心了,此次鏢銀關乎著千萬條生靈,他們若真動手劫銀,便是與整個武林為敵。聚林寨的人還不敢招惹此麻煩。”
“但願如你所說。”白塵收回目光,回他輕輕一笑,隨後轉過身看了看眾人,道:“時間已不早了,今晚看夜的人先去吃飯。等留夜的人吃過之後,其他人再去休息,明天五更在大廳集合。”
“是。”吃飯的人已經散去,場中剩下的人將車子推到備鏢室,留守在那裏站好。白塵看了看身邊立著的眾人,輕道:“楊師父、陳叔,你們也回去休息吧。”看到二人離去後,對著吹雨笑道:“小雨,你安排個人去叫馮叔過來守夜。”
“好,我這就去。”
“不是你自己去,你叫一個人去就行了。還有,你要等馮叔來了之後再走,知道嗎?”吹風堵住正要跨出門的吹雨,這個師弟,總是這麼毛手毛腳的。
“哦,我這就去安排。”吹雨轉身招了一個人,交待了幾句。
“你呀,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你看人家飛鴻,比你還小上幾個月,怎麼他就不像你這樣衝動,什麼事也不懂。”吹風看著那個師弟,真是又愛又恨。愛他的天真與童趣,恨他的無知與年少。
白塵望著那兩個師弟,輕歎著搖了搖頭。這兩個人,不見麵時想的心發慌,見了麵又是時不時的鬥嘴。“小雨,你在這兒守著,我先走了。”
“大師哥,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替你照看好它們的。”說完將手指一指車上的箱子,顯然,它們就是那些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