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坐片刻之後,一丫環進屋來報,說是大將軍請昭懿公主和薛二小姐書房議事。
議事?這也太抬舉她了。安梓純想,大將軍手握重兵,能與將軍議事的除了皇上便是那些聲名在外,勇猛無比的武將。軍國大事,她一個婦道人家,如何插得上話。
可大將軍又不像是會與她閑話家常的人,且大將軍此番隻點名叫她和含玉兩人過去,如此神秘,還真叫人困惑。
安梓純尋思著,忙望向將軍夫人,夫人隻是笑笑,“許是能心願得償,與故人重逢。”
一聽說故人,安梓純竟有些莫名緊張,與含玉相視一下,便隨那丫頭匆匆往書房走。
“小姐,你說會不會——”含玉顯然比安梓純更加激動,緊緊捏著安梓純的手,也顧不得有沒有將人抓疼。
“我有種預感,一定是他。”
再見薛子然,含玉原地愣了半晌,才一個箭步上前,撲進了薛子然懷中失聲痛哭。
安梓純亦忍不住,掩麵抽泣起來。
大將軍從旁瞧著,也是感慨,卻未多言,隻留下一句,“你們慢慢說。”便退身出去。
含玉哭了好久,直到聲啞了,哭不出來了,才勉強停下,“這麼久,哥你去哪兒了?可知我與娘有多牽掛。”
薛子然最疼含玉,見這丫頭哭的淚人似的,自是痛心,忙使袖口替她抹了淚,“說來話長。”而後抬眼,望著一樣淚眼婆娑的安梓純,露出一個久別重逢後,最明媚的笑容。
就如安梓純先前猜想,薛子然果然是為秀儀才會離開軍營,隱姓埋名。
當聽說秀儀還活著,安梓純的心情已不是用驚喜二字就能形容的。
“她現下何處,沒有隨你一起回來嗎?”安梓純笑中帶淚,好不容易才將話問的清楚完整。
“眼下她已有了身孕,不好舟車勞頓。”說到這裏,薛子然臉頰微紅,“我們已經成親了。”
“這樣大的喜事,我竟才知道。”安梓純說著,又要哭,倒是含玉一拍桌子起了身,一臉驚訝的問道,“我真就要當姑母了?”
薛子然點頭,抬手輕撫安梓純的頭頂,當是安慰。
“此番為助將軍剿滅梁氏餘孽,我也是數月沒能見她,這趟冒險隨大將軍回來,便是想眼前看看你們,告訴你們我平安無事。”
“那哥的意思,您還要走?”
“是,她在漠北的蒼南鎮等我,我得去找她。”
“蒼南鎮?”安梓純聞此,不禁歎了口氣,“來去納瀾國,我曾四度出入蒼南鎮,竟不知秀儀就在鎮上。”
含玉聞此,也不禁咋舌,“那哥你可知道,娘眼下正身處納瀾國。離那蒼南鎮也是極近的。”
得了這話,薛子然也是訝然。說來話長,還真是說來話長。
見過薛子然後,安梓純自要去大將軍跟前,謝大將軍仁德,肯成全薛子然與秀儀一對有情人。
大將軍滿身的軍人氣息,並不論兒女情長,隻說薛子然平寇有功,之所以助他隱姓埋名,不過是論軍功,給他的特殊獎賞而已。
臨了,大將軍特意囑咐安梓純,這世上再沒有薛子然和尚秀儀兩人,今日的事隻當是一場夢,不要再與任何人提及,否則欺君之罪,不論是誰都擔待不起。
薛子然不便在聖都久留,才小住三日,便要趕回蒼南鎮與秀儀會和。
安梓純匆匆準備了些東西,囑咐薛子然給秀儀捎去,並承諾來日若有機會,一定會去探望她。
臨走前,薛子然多次詢問含玉要不要與他一同離開,一家子也好團聚,含玉隻說,她眼下有兩個家,一個是遠在蒼南鎮,有娘親,有哥哥,有嫂子和侄兒的家,還有一個就是六殿下,有六殿下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這話落在六殿下耳中出奇的溫暖,他答應薛子然也答應含玉,無論如何,一定會叫他們骨肉至親盡快團聚,再不分離。
送薛子然離開時,安梓純很平靜。她終於明白,隻要那些要緊人,各自過的安好,即便遠隔天涯,她也能笑著祝福。
所以在送代真出嫁那日,安梓純沒有哭,她親手為代真蓋上了鮮紅的蓋頭,並答應代真,一定會去納瀾國看她。
“姐夫,她是我在這世上最寶貴的人,你好好愛她。”
拓拔吉蒼點頭,牽著代真的手上了馬車。
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的離去,原以為長長的看不到邊,卻也漸行漸遠,消失在眼前。
“說好了不哭,您又哭了。”含玉邊說邊替安梓純擦淚。
“我是高興才哭。”
“我也是。”
兩人相視一笑,任淚水橫流,但安梓純沒說謊,這的確是歡喜的淚水。
接下來的一年,安梓純幾乎都住在祁灝山莊,鮮少下山來。她不是不想去嶺南找尋陽,隻是皇上身子日益病弱,安梓純不忍趕在這會兒與聖上多添煩擾,隻是守著尋陽從前的院子,用所有的時光來緬懷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