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於城市,卻長於農村,直到外婆去世才又回到父母身邊。
母親生了龍鳳胎,父親迫於生活壓力,與其說是生活壓力,倒不如說是爺爺奶奶不喜女孩,才使得她三月未滿就已離開了父母,跟著外婆一起生活。十歲之前她都不記得父母的樣子,她的記憶都是年邁的外婆,帶著她在地裏玩耍,累了的外婆坐在她旁邊對著她說說往事,她望著外婆傻傻的笑,惹的外婆格外的疼她。外婆沒有兒子,隻有兩個女兒,媽媽是老大,還有個小姨,嫁到了鄰村也不常來。也是由於這樣,她和外婆的日子過的格外的清靜,外婆雖沒有讀過什麼書,但是多年下來懂得也不少。常常在她閑下來的時候抱著她坐在院子裏給她講故事,講她的一生。那時她已經四歲了,有些簡單的事她竟也能記得住了,隻是外婆不曾知道,依舊對她說著那些陳年往事,似懂非懂的她望著外婆傻傻的笑,外婆真是喜極了她。雖然她這一生沒有兒子,但她也很知足,盡管她的孩子沒有時間陪在她身邊,但她的牽掛依然在。外婆對她的照顧格外的細致,她懂得身為女兒的痛,當年的她因為沒有兒子受盡了婆家的為難。如今一切遠去,卻未曾想到自己的孫女還要受這份委屈,她實在是心疼不已。
不緊不慢的日子就這樣過到了五年,外婆為她報了名讓她上學,什麼都不懂的她拉著外婆的手不肯放,她不是不愛上學,而是怕外婆離她而去。於是外婆開始跟她一起上學,慢慢的她才發現原來外婆真的不會不要她,這才答應外婆隻讓讓外婆接送。有一天,天下著小雨,別的小朋友都快走光了,外婆還是沒有來,她來回的數著步子,有個調皮的男孩走到她麵前,做著鬼臉說她沒人要,沒有爸爸媽媽,是撿來的野孩子,她嚇壞了,哇哇的直哭。老師怎麼哄都沒用,好在沒一會外婆就來了,對老師說了對不起有事情耽擱了,忙抱著哭成淚人的她回家。在路上外婆問她為什麼哭,她把那個男孩子的話都跟外婆說了,外婆笑著說:“傻丫頭,你怎麼會沒人要呢,你是外婆的寶貝啊。”她又問外婆:“為什麼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而我的爸爸媽媽呢,他們在哪兒呀外婆?”外婆猛的一驚,她原以為隻要自己平時不跟她提起她也就想不起來問她,而現在她卻因為這事如此的傷心。外婆笑著對她說:“你爸爸媽媽經常來,他們做生意,白天顧不上,隻有晚上來,可是你貪睡,所以見不到啊,你忘了你媽媽給你買的那給漂亮的洋娃娃了嗎?那是你媽媽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啊。”她聽著外婆這樣說,心裏的擔憂都放下了。隻是她對外婆說下次爸爸媽媽要來的話要告訴她,她想見見他們,她有好多的話要說。外婆說沒問題,不過最近他們比較忙等到花開的季節他們就會來了,於是她在冬天盼望院子裏的那棵梨樹開花,這樣就可以見到爸爸媽媽了,看看他們是不是與她夜裏夢見的一樣。她並沒有告訴外婆這些,所以她也不知道院子裏的梨樹冬天不會開花。但是這個冬天,她心裏暖如初陽,期待著與父母的下一次遇見。外婆在梨花開的時候,買了好多東西夜裏放在她的枕邊,掩飾著夜裏的安靜。早晨她起床發現了她最愛的熊貓娃娃,她很開心的在外婆精心編織的夢裏遨遊,隻是她說她明明每天等到很晚才睡,為什麼還是沒等到呢。外婆笑著摸摸她的頭,說現在你還小,等大些時候你就能等到了。看著可愛的她,外婆的心裏好難過,這麼可愛的孩子,為什麼她的爺爺奶奶就是不喜歡呢?她每天放學回家,對外婆說學校裏發生的有趣的事,隻是別人欺負她,她不會再哭,也不會告訴外婆了。
不知不覺中,她已三年級了,這時,外婆已經蒼老了許多她總覺的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於是她開始自己上學不讓外婆接送,她開始心疼外婆了,努力做著每件事。雖然她還是每年等花開,但是淡了好多,已然沒有當初的那麼欣喜了。她遇到了一個同桌,不似當年那個調皮的小男生,他會教她別樣的數學題,連老師都不曾講過的題,他也會放學了讓媽媽也接她回家,跟他一起寫作業,一起玩。隻是還沒有春暖花開,他就跟著父母去了遠方。她會在心裏常常想起他,想想他是否和以前一樣知道那麼多的數學解題方法,而她的數學也因為他而提高了許多。終於等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可惜她還是沒有在夜裏等到爸爸媽媽,她在心裏安慰自己說很快就會見到了,不著急,不著急。雖然已經春暖花開,外婆的身體卻是以日不如一日,終於一病不起,小姨在電話裏告訴了媽媽。可是媽媽始終不見來,她很想不通為什麼,她真的好怕外婆離開她,怕她真的是同學們所說的野孩子。但外婆還是走了,到走也沒見到她的女兒,她恨極了她。臨終前外婆將她托付給了小姨,她也答應外婆好好聽話,讀書。村長帶著大家安葬了外婆,之後小姨便要帶她離開,去小姨的家,那是多麼陌生的地方。她不要去,哪裏都不去,就在家裏陪外婆,小姨實在帶不走她,村長看她也確實不想離開,隻好說讓她再呆一段日子,正好再聯係一下她爸媽。也許這次他們會回來,畢竟她是他們的親閨女。小姨也隻好讓村長多留心她了,好在她已經九歲多了,能夠自己照顧好自己了,於是小姨也離開了。村長遣散了大家,原本熱鬧的院子隻剩下了兩個人,安靜的有些淒涼。沒有人真多外婆離開的那天是什麼日子,那天是她的生日。也許小姨記得,但這樣的記得方式,不如從來不知道。這樣想想,她卻笑了。村長以為她釋懷了,雖然有些難過,但更多的卻是高興,因為他知道她的路還長,這些事,遲早都會經曆的,隻不過她經曆的比別人早而已,這樣對她也是一種曆練。果然沒有幾天,爸媽來了,旁邊還有個跟她一般大的男孩。她在夢裏見到的和現實中見到的不同,還未想到有什麼不同,那個村長口中說的媽媽抱著她邊哭邊拉過旁邊的男孩,讓他叫她姐姐。她想象過很多次見麵的場景,但到了麵前,她卻呆滯了,沒有任何的表情。想象過會激動地流淚,也想象過會快樂的和別的孩子一樣叫著爸爸媽媽,想象過的這一刻,她是多麼的自豪,因為她真的不是野孩子,她有爸爸,也有媽媽,她甚至想告訴每一個認識她的人。然而這一切的一切,隨著外婆的離開都沒有了,所剩下的,隻有恨,就算不恨他們當年撇下她的狠心,也該恨他們對一個老人的無情,這是沒有任何理由的,外婆可是生她養她的母親,終老卻連麵都不露,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讓她叫她媽媽,配嗎?她拽開了她的手,離開了熙攘的人群。這一次,村長讓爸媽來接她,沒有給她任何留下的幻想,連房子都租給了要修新房的鄰居。是啊,除了陌生,她一無所有。她知道沒有掙紮的餘地,何況這些日子自己呆在熟悉院子裏,卻再也沒有了熟悉的外婆,留下對於她來說,比離開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