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娘親用帕子給哥哥姐姐擦汗,我緊緊拽著姨娘的袖子,叫她抱我。
不就是擦汗嘛,我不稀罕。
我鄙棄那個溫柔的、卻從未曾屬於過我的懷抱,轉過頭去不看他們。姨娘摩挲著我的腦袋以為我又在撒嬌,她輕聲笑。爹爹扶著娘親坐下沒有看我。
我暗暗地問姨娘,姨娘,我不是爹娘生的嗎?
姨娘一愣,臉上有些不自然。她連名帶姓地喊我,桑青,別聽外人亂嚼舌根,你確實是老爺夫人生的,千真萬確。
我搖晃著腦袋,千真萬確是什麼東西?我隻知道烏衣巷裏的阿笑都笑話我是撿來的。
姨娘歎息,你就知道聽別人的話,怎麼就不信了姨娘的?
我再次扭頭,轉眼去看戲台上兩個人咿咿呀呀地百轉千回,戲台上人臉上畫著不同的顏色,真無趣。
正想回頭叫姨娘抱我回去睡覺,鼻頭就聞到一股腥臭,肩上濕漉漉的,我手摸了摸,一片黏膩的暗紅色。我仔細看,嘴裏問道,這是什麼,姨娘?
姨娘不理我,我身上的花襖一半被弄的濺上了這東西,心裏惱怒,我回過頭去,愣住。
一個虯髯大漢手裏拿著一把大刀割開了姨娘的喉嚨,臉上露出猙獰的笑,他似乎沒注意到姨娘懷裏的我,大叫道,妖女,你納命來!
姨娘張大了口,好像想喊什麼,可就我離得那麼近也沒聽出她想說什麼。那暗紅色的水繼續流淌,沾濕了姨娘的衣裳。我伸手摸,初始水還帶著溫熱,可慢慢涼了便黏糊糊的,一不小心還碰到了臉上。我推了推姨娘,姨娘,你身上這是什麼呀?
姨娘還是沒答話,我心裏惱了,用力一推她,不想她就勢倒下,半點掙動都無,我呆愣著坐在那裏,大漢注意到了我,粗掌向我探來,還沒碰到我就被另一杆槍掠走。
耳邊傳來娘親涼涼地說,你姨娘累了,要歇息了,以後自己玩吧。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血,也是第一次親眼看到死亡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