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結局(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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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姆大教堂牧師住所。黃昏時分。牧師書房裏那兩支蠟燭依舊在綠色的罩子裏麵燃燒著,然而牧師並未在書房裏待著。他時不時進屋來撥弄一下爐中生著的火,以便保持一定的溫度,然後又轉身出去。偶爾他在大門口停留一會兒,然後向前走到客廳,隨之又返回前門。

前門朝西。盡管屋子裏麵已顯示一片昏暗,但屋外光線仍很充足,完全可以看清一切。克萊爾太太起初一直待在客廳裏,此時跟著丈夫來到大門口。

“還需等很長時間呢,”牧師說。“就算火車正點他也要在六點鍾才可以到喬克一紐頓村,然後還有十英裏的鄉間道路要走,包括五英裏克利默克羅克小道,這段路可不是我們那匹老馬很快就能走完的。”

“然而它曾拉著我們用一個鍾頭就走完了,親愛的。”

“現在馬已經老了。”

他們就這樣消遣著時間;兩人心裏都很清楚剛才說的那些都是自我安慰的話,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隻有一件,那就是耐心等候。

小路上終於傳來了馬蹄聲,那輛舊馬車果不所料地出現在柵欄外邊。老克萊爾夫婦倆瞧見從車上下來一個他們以為自己熟悉的人;但是,假如此人不是在這麼一個特定環境下——此時此刻有一個人預先應該到達——從他們家的馬車裏下來,而是在大街上與他們碰見,他們勢必會與他擦肩而過,根本認不出他是誰。

克萊爾太太急忙忙地走過黑魆魆的過道來到門口,她丈夫也尾隨她身後,步子較慢。

從馬車上剛剛下來的人走到柵欄門前想要進來時,一眼便看見老克菜爾夫婦倆臉上急切的神情,還遇上了他們的眼鏡所折射的夕陽(此刻兩位老人正麵朝著夕陽最後的餘暉),然而他們看見的隻有他逆光中的身影。

“哦,我的兒子,我的兒子——你可算又回來了!”克萊爾太太喊著快步迎上前去;她此時對於兒子那種不可理喻的離經叛道思想(這正是促使他離家出走的原因)就如同對待兒子身上的塵土一般,根本不再計較。說實話,有哪一個女人——即便她是基督教最虔誠的信徒們中的一個,也會如同相信自己的孩子那樣真誠地相信《聖經》上那些預測著幸福和災難的話語呢?當那套所謂的宗教道理傷害到她的孩子們的幸福時,她怎麼會再去理會那套道理呢?他們剛一進入點著蠟燭的書房,克萊爾太太就捧著兒子的麵孔認真地端詳起來。

“天哪,這不是安吉爾——不可能是我的兒子——不是原先離開我們的安吉爾!”她大聲地說著傷心的反話,同時把臉扭向一邊。

安吉爾的父親看見他也大驚失色;原來,起初家裏發生的事情讓安吉爾感到自己受了愚弄,讓他感到無法再在家中呆著,一氣之下貿然離家外出,在巴西他不僅飽受自然環繞惡劣之苦,而且心情極其鬱悶,因此瘦了許多,整個身體輪廓看上去好像縮小了那麼一圈。他目前這模樣就像隻剩下一副骨頭架子似的,透過這副骨頭架子人們幾乎都能見到他的靈魂。此時的安吉爾·克萊爾就是一個活脫脫克裏韋利所畫的那死去的基督;他深陷的眼窩伴著病態的神色,過去神采奕奕的目光也變得灰暗無光了。他的先輩們在上了歲數之後才會擁有的瘦削的麵龐和皺紋提前了二十年現露在他的臉上。

“我曾在那裏生了一場大病,你們知道的,”他說。“不過,目前已經好了。”

然而,好像要證明他這句是在騙人,他的兩條腿立刻就要軟下來,於是他急忙坐下以防摔倒。事實上這是由於他一天來車馬勞頓,加上回來後心情異常興奮,所以略微有一點要暈倒的感覺。

“近來有我的信嗎?”他問。“你們轉給我的最後一封信我險些沒收到;它耽誤了好長時間才到我手裏,由於我在內地,要不我或許會早回來幾天的。”

“那是你妻子寫給你的信吧,我們猜?”

“沒錯。”

最近僅收到另外一封。老克萊爾夫婦由於聽說兒子很快就要動身回家因此就沒有把信轉寄給他。

信拿來後安吉爾勿忙將它拆開閱讀,看到苔絲在急忙之中寫的這最後一封信裏所表達的委屈、傷痛和抱怨,他的心情開始有些很不平靜了。

哦,你為何要如此殘忍地對待我,安吉爾!我不應受到如此的對待。我已經把整件事情認真想過了,我絕對不會原諒你!你清楚地明白我不是有意讓你受到傷害的——可你為何要如此傷害我呢?你是如此的殘忍,真的!我要努力去做到忘掉你。我從你那裏絲毫未得到過哪怕是一點點公平的待遇!

苔絲

“說得完全正確!”安吉爾把信放下說。“可能她永遠都不會與我重歸於好了!”

“安吉爾,不必為一個鄉下女子這麼悲傷!”他母親說。

“鄉下女子!嗬,我們都曾經是鄉下孩子呀。我還巴不得她是你所說的那種鄉下女子呢。現在讓我告訴你們一件事情吧,這是我過去從未對你們說過的,她的父親是我們所知道的最古老的法國諾曼貴族世家之一的嫡傳子孫;像她有如此背景的後代在我們村裏還有很多人呢,也全部是悄無聲息地靠耕田來生活,也都被稱做‘鄉下孩子’。”

很快安吉爾就上床睡覺去了。次日清晨他覺得很難受,便獨自在屋裏想心事。起初他不夠冷靜地離開了苔絲,隨後他在赤道南麵剛收到苔絲充滿愛意的來信時,還認為無論何時隻要他肯諒解苔絲,那麼就能馬上趕回英國擁抱苔絲,好像這是世上最簡單不過的事情,可現在他回來了,看起來事情並不像他原來想象的那麼簡單。苔絲原本感情如此強烈,但是,目前這封信表明,苔絲對於他的看法因為他遲遲不回國而有所變化——克萊爾自己也難過地承認這種變化是可以理解的——這一變化使克萊爾想到這樣一個問題:假如預先不告訴苔絲一聲就去登門,在她父母同時在的情況下與她見麵,這樣做是否合適?假如苔絲對他的感情已經在他們兩人分開的這段日子裏產生了變化,那麼,苔絲在事先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同他會麵可能會說出令人不齒的話來。

所以克萊爾考慮,最好先寫一封簡明扼要的信寄住馬勒特村去,通知苔絲和她的家人他已經回來了,好讓他們思想上有所準備,同時也表示希望苔絲仍然像他原來離開時的那樣,和家人待在一起。他當日就把這封充滿期望的信發了出去,周末便收到德比太太一封簡短的回信,然而看過之後仍然心中不解,因為信上沒有注明寄出的地址,盡管他驚訝地發現該信不是來自馬勒特村。

尊敬的先生——我寫這幾句話是想來告訴你,我的女兒目前並未和我住在一起,我也說不好她會在何時回家,但是隻要她一回來我會立刻告訴你。我認為我沒有資格告訴你目前她暫時住在什麼地方。我隻想說的是,我們一家人已離開馬勒特村有一段日子了。

瓊·德比

通過這封信克萊爾了解到,很顯然苔絲起碼平安無事,他感到非常欣慰,因此就不太在意瓊·德比拒絕告訴他苔絲現在在什麼地方而長時間心中煩悶。看得出來他們在生他的氣;他準備從現在開始一直等到德比太太把苔絲回來的事通知他——從這封信的口氣來斷定,苔絲不久就會回來了。他沒有權利要求受到比較友善的接待。他過去對於苔絲的愛是一種“情勢變化就跟著變化”的愛。他在海外的時候也有過一些不一樣的經曆,他曾經責問過自己,為何僅根據苔絲以前做過的錯事就給她下結論而沒有對她進行過有積極肯定意義的評價呢,為何不認真思考一下苔絲的真實想法而隻根據已經發生了的一切就對她作出定論呢?

克萊爾在他父親家裏休息了一兩天,一方麵是靜候著瓊·德比允諾給他寄來的第二封信,另一方麵也想趁此機會將身體恢複得好一些。身體看來在漸漸地好起來了,然而德比太太的信卻沒有一點消息。於是他把自己還在巴西的時候,收到的苔絲從弗林科姆梣寄給他的那封信又找出來重新看一遍。他此時看這封信跟當初第一遍讀它的時候心情是一樣的,被苔絲信中的說的那些話所深深感動。

我心中有很多的不快,我隻能求你幫助我——我沒有其他人可以求助的!……我認為,如果你不很快來到我身邊,或者讓我去你那兒,那麼我就必死無疑了。……真誠地懇求你,不要這樣對待我——給我一點兒,隻那麼一點點仁慈吧!……假如你回來了,我寧願死在你的懷裏!隻要你肯諒解我,我死了也覺得值了!……哪怕你隻給我寫短短的幾個字來.說“我會回來的”,我就有信心堅持下去,安吉爾——噢,我會充滿信心的堅持下去!……想一想吧——請你考慮一下吧,我總是像目前這樣無法與你見麵,我心裏有怎樣的痛苦,你知道嗎?哎,我的心無時無刻不在痛苦中煎熬著,如果人能感受到這其中的十分之一,恐怕就會讓你對你無依無靠的妻子產生同情之心了。……假如你不願我作為你的妻子跟你相處在一起,那麼,能成為你的仆人跟你呆在一起,我也會非常樂意地,哎,還會非常開心地,因為,那樣的話,我就可以陪在你身邊,每時每刻能看你一眼,分分秒秒能想到你是我的人。……無論身處何處,我最想做的隻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與你在一起,我的愛人!快到我身邊來吧——快來吧,快把我從威脅境地解救出來吧!

克萊爾打定主意,不再考慮苔絲在新近那封信裏所呈現出來的對他比較冷漠的態度,決定立刻動身去找她。他順便問了一下父親,在他出國的這些日子裏苔絲有沒有請求過他給予經濟上的援助。他的父親回答說從來沒有,此時安吉爾才第一次意識到,苔絲自尊心是如此地強烈,決不會向公公開口要錢目前她一定生活得十分艱難。而安吉爾的父母這兩天從他所講的一些事情裏麵了解到了兒子和媳婦分開的真正原因;他們所信奉的基督教本身就對不幸者給予特別的關注,苔絲的家庭背景、她的純樸,乃至她的貧窮過去都未能使他們對她產生同情,然而她的過錯此刻卻很快讓使他們動了惻隱之心。

正當安吉爾·克萊爾急急忙忙把幾件衣物放進旅行箱準備動身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封非常簡單的信,也是不久才寄到的——正是瑪麗安和伊絲·休特寫給他的,信的開頭是:

“令人尊敬的先生——趕緊回來保護照顧你的妻子吧,假如你真的像她愛你一樣地依舊愛著她,”末尾的署名是,“兩個好心朋友”。

54

十五分鍾過後克萊爾便動身出發了,他的母親送他到住所門口,一直目送他那消瘦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街道的盡頭。安吉爾明白他父親那匹老牝馬是家中必不可缺的,因此沒有用它,而是在一家客店租了一輛雙輪輕便馬車,因為心急如焚,他連店家給馬兒上挽具這短暫的時間也顯得很沒耐心。不一會兒的功夫,他便坐著車往鎮外那座小山方向駛去;此座小山,正是苔絲在今年三四個月之前曾充滿期盼地從山頂上下來後,又在幻想破滅、失去一切的情況下重新回去的地方。

班維爾路很快就展現在他的麵前,路旁的樹籬和每棵樹枝上的葉芽呈現出姹紫嫣紅的美景,不過這會兒他的注意力卻不在這上麵,隻注意那些瞟一眼就完全能幫助他找到方向的景物。差不多過去了不到一個半小時,他已經駛過王室莊園興托克的南端,向著那孤單單的不祥的“十字架手”方向而去,正是在這根給人以奇特感覺的石頭柱子旁,打算要棄惡從善的亞曆克·德伯曾經突發奇想,非要苔絲將一隻手放在那石雕手的上麵並起誓從今以後決不再誘惑他。

克萊爾從“十字架手”順著高出於其他幾個興托克莊之上的這部分高地的邊緣折向右邊,立刻就進入了讓他精神頓時振作起來的鈣性地質的弗林科姆梣地區;在巴西收到苔絲寄出的信就是在這裏寫的,他料想這或許就是苔絲的母親提到她女兒暫時棲身之處。他在這裏自然不會找到苔絲,卻遇到了一件使他心情更加鬱悶的事——這裏所有的人,包括弗林科姆梣農莊主人,都從未聽說過“克萊爾太太”,雖然大夥兒都清楚地知道有苔絲這麼一個人。明擺著,在他們兩人分開的這些日子裏苔絲從未使用過他克萊爾的這個姓;苔絲有強烈的自尊心,認為他們兩人這樣是表示徹底斷絕了關係,這一點不僅表現在她寧肯過艱苦貧窮的日子(這情況克萊爾剛剛才知道)也不會去懇求她公公提供任何的資助,而且同樣表現在她這樣不屑丈夫的姓。

人們對克萊爾說,苔絲預先沒有說一聲就回到布雷克摩穀那邊她父母家中去了,這樣看來,安吉爾隻有先找到她母親才行。德比太太在信裏提到,目前她不在馬勒特村,可是又不知為何隻字不提她現在的準確地址,克萊爾唯一能做的就是到馬勒特村去打聽之後再說。弗林科姆梣農莊主人那時對苔絲十分粗魯輕視,此刻對克萊爾說話倒十分有禮貌,還把馬車借給他,派車夫送他前往馬勒特村,因為克萊爾來的時候所乘的那輛雙輪輕便馬車租借時間是一天,現在已經朝埃姆大教堂那個方向返回了。

克萊爾就讓農莊主人的馬車將他送到布雷克摩穀外麵。讓車夫趕著車返回以後他在一家客店裏往了下來,第二天徒步進入了他親愛的苔絲的故鄉。

苔絲曾經度過了童年的這所房屋裏,目前住著一戶根本不認識她的人家。

克萊爾從他們話裏得知,約翰·德比早已離開了人世,他的遺孀和子女離開此地的時候說是打算去金斯庇住,不過最終並沒有去金斯庇,而是去了一個另外曾提起的地方。此時此刻,克萊爾麵對著不再住著苔絲的房屋頓覺十分厭惡,急忙地轉身離去,沒再回頭看一眼。

當他通過墓地穿越教堂時看見在一些新起的墓碑當中有一塊字體突顯於其他的精美,上麵的碑文是這樣刻的:

約翰·德比,實屬曾顯赫一時的德伯家族中的一員,乃征服者威廉麾下威武的佩根·德伯爵士之嫡傳子孫,其祖輩上名人輩出。卒於一八××年三月十日。

大英雄何竟死亡

有一個人,一看便知是教堂司事,看到克萊爾站在墓碑前,便走了過來。“啊!先生,這個人原本不打算被埋在此處的,他希望家人把他埋到金斯庇去,那是他祖輩的墓地。”

“那又為何不尊重死者的意願呢?”

“唉!因為沒有錢呀。哎呀,先生,我跟你說吧,在別的地方我可不想說,就連這塊墓碑,盡管刻得精致漂亮,卻仍未付錢呢。”

“啊!那是哪位刻的?”

教堂司事告訴他是村裏的一個石匠,還告訴了克萊爾石匠的名字,離開教堂墓地之後克萊爾就直奔那個石匠的家。一打聽,他明白了教堂司事說的是都事實,就把欠石匠刻墓碑的工錢付清了。然後他朝德比太太一家人新近搬遷居住的地方大步去。

這段路程比較長,步行起來比較辛苦,可是克萊爾此時很不情願被人打擾,因此剛開始時他既不租馬車也不乘坐火車。但是,到了沙斯頓,他感到有些體力,非租馬車不可了;因為餘下的路還挺長的,等他到達瓊·德比的住處時,差不多已經是傍晚七點左右了。從馬勒特村到這裏,他的全部行程超過二十英裏。

村子不大,他沒費多少時間就找到了德比太太借住的地方,這房子位於一個園子裏,園子周圍都有圍牆,距離大路較遠。德比太太將家裏那些笨重的舊家具盡量地安置在屋子裏麵。很顯然,出於某種原因,瓊·德比不是太歡迎克萊爾的到來,克萊爾認為自己這次造訪有點兒唐突。

這是克萊爾初次與瓊·德比見麵,但是此時他滿腦子正想著自己的心事,除了感到德比太太穿著很鄭重的喪服看起來神情嚴肅之外,沒太注意到別的什麼。因為是首次相見,他隻得解釋說他是苔絲的丈夫,並告之來這裏的目的,然而他表達得很笨拙。“我想馬上見到她,”他繼續說。“你講過你還會寫信給我的,可是你沒有這麼做。”

“那是因為她還沒回家來呀,”瓊·德比說。

“你知道她目前好不好?”

“我不清楚。可是你應該比我清楚,先生,”她說。

“我承認你這話說得沒錯。目前她在什麼地方呢?”

從兩人見麵一開始起,瓊·德比就一直把一隻手捂著在臉上,顯得慌張不安。

“我——說不好目前她究竟在哪裏,”她答道。“她過去在——然而——”

“她過去在哪兒呢?”

“唉,時下她不在那裏了。”

德比太太欲言又止地說到這裏又打住了,這個時刻那些小孩子已經偷偷地來到了門口,最小的那個拉了拉母親衣裙的下擺,輕聲問道——

“他就是那位準備和苔絲結婚的先生嗎?”

“他們已經結婚了,”瓊輕聲回答。“快回屋去。”

克萊爾觀察到德比太太不太想多說話,便問道:

“你認為苔絲是否希望我去找她?假如她不想我這麼做的話,自然囉——”

“我猜她不想讓你這麼做的。”

“你能確定嗎?”

“我能確定她不想讓你這麼做。”

克萊爾正打算轉身離開,腦中又想起了苔絲那封情真意切的信。

“我確定盼望我去找她!”他激動地反對道。“我比你更懂她。”

“那是有可能的,先生;說實話我從未真正地了解她。”

“求你告訴我她目前的住址,德比太太,對一個孤單不幸的人發發慈悲吧!”

苔絲的母親又開始局促不安地用一隻手來回摩擦著一邊臉頰;看克萊爾心中痛苦,她終於忍不住低聲說——

“她在桑德伯恩。”

“啊——在那兒的具體什麼地方?聽人說桑德伯恩已成了一個大地方了。”

“再具體的我就不清楚了,我隻曉得她在桑德伯恩。我本人從未去過那個地方。”

很明顯,瓊·德比說的這句話是實話,於是克萊爾沒有繼續問下去。

“你缺什麼東西嗎?”他態度溫和地問。

“謝謝,先生,”德比太太回答。“不需要,日常生活必需品我們都有。”

根本沒有進屋,說完之後克萊爾就掉頭離開了。離此處三英裏的地方有一個火車站,他付給馬車夫車費以後向火車站走去。過了一會兒,開往桑德伯恩的末班車載著克萊爾離開了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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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十一點鍾,克萊爾在桑德伯恩一家旅店落腳後,馬上發了一封電報給家裏把自己的住址告之給父親,然後就到街上去隨意走走。因為時間已經太晚,沒辦法找任何人打聽有關苔絲的下落,他隻有極不情願地把此事挪到次日早晨去辦。盡管這樣,他此刻仍沒有心思回旅店歇息。

這是一個時髦的海濱勝地。帶有異國情調的城市,有些像預言家的蓖麻,突然耀眼而神奇地發展起來,並且把苔絲都吸引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