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春。某日。桃江完小五年級六班。我在看連環畫葉喬老爺上轎曳。這個民間色彩濃厚的古典喜劇故事我熟悉。之前我看過它的電影。書的第一頁是西湖春景圖:有山、水、柳、亭、船、人噎噎在下麵解說文字裏,我讀到了這四個字:野波光粼粼冶。說來不怕笑話,11歲的我竟不認識“粼”字,隻覺得這家夥筆劃多,長得也怪異。查字典才知道它形容“水流清澈”。這我熟悉。我家就在資江和“美人窩”桃花江兩江交彙處,一到夏天,那是我和夥伴們的樂園。我們的光屁股童年就是在碧波粼粼中撲騰著過來的。
我記下了這四個字。不久在全校年級作文比賽中,我寫資江時硬生生地把“波光粼粼”夾在描述文字中,沒料想獲得第一名,獎品是個“三打白骨精”的彩色文具盒。
從此我喜歡寫作。讀中學後尤其迷戀詩歌,把西方傳說中的繆斯女神認作精神女酋長,我購買、閱讀了大量詩集、詩刊,一心想摸到文學的腳後跟。零花錢不多,父母卻從不吝嗇,傾力支持我。那陣子,每天不往筆記本塞進去一些句子,就渾身癢癢似的。同學均波的爸爸胡統安先生是散文家;後經朋友引薦,又認識了青年詩人郭輝先生。他們當時都是縣文化館文學幹部,編輯刊物《桃花江》。在兩位文學導師提攜下,1983年冬,一首四行一段、隔行押韻的《修山杜鵑》發表在《桃花江》。其時我14歲。稿酬2元。
一次,胡統安先生送給我一本《散文詩》創刊號,從此我與這種文學樣式結緣。1990年,散文詩《藍色的桃花江》
(《秋景》《鄉情》)和《走向江南》,分別由胡統安先生、郭輝先生推薦,相繼刊發於《散文詩》《益陽報》。巧合的是,開始嚐試散文詩創作,我的文字就與水有關,與波光粼粼有關。《藍色的桃花江》後被《散文詩》原主編鄒嶽漢先生選入《愛的沼澤地——散文詩作品精選(1986要1992)》。
1991年,發表在《散文詩》的《把你翡翠色的竹笛遞給我》同年被《詩歌報》轉載,並選入鄒嶽漢先生主編的葉中國散文詩大係窯湖南卷曳。後來小說家汪月陽先生捎來消息:時任《散文詩》副主編的馮明德先生找我。電話通了,馮老師說益陽市文聯正在編輯叢書《20世紀益陽文學作品精選》,他對《把你翡翠色的竹笛遞給我》印象頗深,要我把原稿發過去。時隔數年,小文仍能得如此賞識,倍覺溫暖。此後一段時間,我以河流為題,創作了一批“波光粼粼”的散文詩。故將這一時期作品精選篇目放在了拙集開卷輯《頂針格》。
1998年,工廠破產,下崗後我四處謀食。寫作一度中斷。2004年7月,我在深圳打工,又是已任益陽市文聯主席、作協主席的郭輝先生推薦,《散文詩》總編輯馮明德先生親自打電話找到我,招聘我為責任編輯。從這以後,我這個在詩壇紅牆外跌打滾摸的散兵遊勇才終於找到了“娘家”。
傳說中的喬老爺安身旅店門前空轎,陰差陽錯,與一見鍾情的藍小姐締結良緣。我從“波光粼粼”開始,像喬老爺一樣誤入文學的“八抬大轎”,幸運的是,在工作、創作、生活等方麵,我得到了以上老師不遺餘力的扶掖和關心,因此我相信我的散文詩之緣同樣皆大歡喜,結局圓滿。
習詩多年,才有了這冊小集子。心有追憶,無暇道晚。這是第一行足跡,也是靈魂的坐標。但願在老去的某一天重新翻開它,拂去歲月塵埃,我還能夠記起曾經,認得自己。
作者2011年12月7日晚於散文詩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