幔帳外,衛瀾隱約望見衛泱的肩膀一顫一顫的,似乎是在哭。
見衛泱哭了,衛瀾也難受的想哭。
在當年那件事上,衛瀾與衛泱幾乎有著一模一樣的經曆。
他太懂衛泱的感受了。
衛泱如此,不隻是覺得傷痛,也是因為害怕。
畢竟,當時的場麵太過慘烈,單用“血腥”二字已不足以形容了。
他當時就該捂住衛泱的眼,不叫衛泱去看才對。
但當時他自己都嚇傻了,險些也從馬背上跌下去,哪還有餘力去管顧別人。
他對不住衛泱,也…也對不住衛澈。
聽衛瀾也哭了,衛泱立刻摸了把淚,“瀾皇兄,你別哭。”
“皇妹就叫皇兄陪你一起哭吧。”
衛泱緩緩掀開床前的幔帳,正對上衛瀾一雙婆娑的淚眼。
兄妹倆再也忍不住,抱頭痛哭起來。
寢殿外,樊昭聽著從殿內傳出的哭聲,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在朝臣們眼中冷毅無比的鐵娘子,眼底也在不經意間泛起了點點淚光。
樊昭恨,恨她自己。
兩個兒子和一個小女兒,她統共就隻有這三個親骨肉,但身為娘親,她卻一個都沒保護好。
她太沒用了!
盡管衛澈是因墮馬而死,但樊昭從不認為那隻是一場單純的意外。
禦用的韁繩無比柔韌,怎麼會突然斷裂?
一定是有居心叵測之人,在她澈兒的馬具上動了手腳。
事發之後,樊昭立刻就命人去調查此事,卻沒有查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眼看著自己摯愛的長子含怨而死,這是樊昭此生第一不平之事。
此生若不能叫衛澈之冤昭雪,樊昭肯定,她一定會死不瞑目。
衛澈的死叫樊昭悲慟不已,衛泱被害身中劇毒,更是叫樊昭疼的肝腸寸斷。
若問比白發人送黑發人更殘忍的是什麼,那就是眼睜睜的看著親骨肉在自己麵前受盡苦楚,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死亡。
每當看到衛泱被劇毒折磨的憔悴不堪,樊昭都痛不欲生。
有一回她做了這樣一個夢,夢見一身是血的衛澈緊緊牽著衛泱的手,衛澈說他太寂寞了,想帶衛泱去與他作伴。
她大喊著“不要”從噩夢中驚醒。
在確定這隻是個夢時,她忍不住大哭起來。
樊昭真想質問蒼天,問老天爺為何如此殘忍,已經奪走了她一個寶貴的孩子,竟然還要奪走另外一個。
不,是另外兩個!
衛渲那孩子雖然不似他兄長和妹妹命途多舛,沒有遭到過奸人的戕害,卻深受奸人的蠱惑。
衛渲還活著,但他的心卻早就已經死了。
想她辛辛苦苦十月懷胎,又拚上性命生下的兒子,竟然與別人連成一氣,同仇敵愾的要對付她這個親娘。
甚至要取了她的性命。
樊昭不明白,她究竟哪裏做錯了,竟然會生養出這樣一個大逆不道的兒子。
樊昭恨衛渲,但衛渲終究是她的親骨肉。
而就是這既恨又不忍恨的心情,最是磨人。
衛渲的心已經死了,她的心也早就死了。
至於死在什麼時候,或許是衛泱身中奇毒之後,也或許是衛澈墮馬而死的那年,亦或許是先帝駕崩,離她而去的瞬間。
樊昭不甘!她不甘!